就这样出了殿阁,李玉也带着禁卫军前来护驾。
“弑君弑父乃是天理难容的大错,殿下您可要想清楚。”李玉沉声劝道。
夜骐一笑:“反正逆天之行,于我已不是第一次,多一次少一次,并无所谓。”
“殿下可不要执迷不悔,现在四周密布弓箭手,只要您轻举妄动,便必死无疑。”李玉的话,说不清是警告,还是提醒。
而他身后,已有一人,悄悄遁去。
夜骐也无所畏惧,手上的刀,将皇帝的颈子,又划出一道血口:“你看,我有护身之符,即便我万箭穿心,也一定带着我挚爱的父皇,一起下地狱。”
李玉张了张口,却再未言语,只摆了摆手,示意让出一条路。
夜骐拖着皇帝前行,众人皆以为,他会出宫逃亡,却不料,他竟是前往金銮宝殿。
直上了那玉阶,他傲视四方:“我相信,不用等到明天这个时候,你们都必须对我,跪呼万岁。”
皇帝一脸惨白地狂笑:“好,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
夜骐俯下脸,对他亲切地笑:“父皇,其实我原本真的是打算,好好为你养老送终的,可是只怪你实在太贪婪,想要你要不起的东西。”
“我要不到她,你便也别想要到那样物件。”皇帝冷笑。
夜骐狭长的眼眸眯起:“父皇你还真是顽固,不过你还记得,我母亲最擅长什么吗?”
皇帝的眼神,顿时一滞。
“毒。”夜骐自问自答,笑容如索命无常:“比起她来,我应该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不如我用毒药,来为你颐养天年?”
“你敢。”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骇色。
“你很清楚,我敢。”夜骐大笑:“我以前,还真的是顾念父子之情,所以从未用毒药款待过你,放心,以后一定好好补上。”
皇帝面如死灰,再不言语。
而不多时,从外面传来消息,说有人在城中放焰火为信号,陈阅的军队,已经开始全力攻城。
站在阶下的李玉,嘴角有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那一夜,战报频传,可惜,都不是捷报。
守军节节败退,在天亮时分,城终于被攻破。
在听到这一消息时,皇帝的身躯,瘫软在地。
尚守在宫中的这些人,神情也开始动摇。谁也不敢想,若是夜骐上位,会用怎样暴虐的手段,来对待败军之将。
“若是现在归降于我的,既往不咎。”夜骐的话,如同赦令。
下方那些贪生怕死的人,都喘出一口长气。
不知道是谁先跪下,其他人纷纷跟随,只有李玉,依旧屹立。
皇帝心中甚为安慰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尚不至于众叛亲离。
“李大人,你很有骨气。”夜骐笑笑。
李玉也笑了笑:“我只忠于北越。”
皇帝顿时苦笑,原来到了此刻,李玉依旧保持中立。
不过这样的人,倒也算值得信任的忠臣,若是自己万一……
夜骐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眸底复杂闪烁的情绪,在心中淡笑。
若是他知道,自己和李玉,不过是唱了一出巧妙的双簧,不知道最后仅存的那点希望,会不会破灭。
不过,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怎么能让他绝望呢?
他甚至,还会为他的父皇,创造希望。夜骐的眼中,闪过讥诮……
而今日最惊讶无措的人,莫过于米苏。
当大局已定,她随着军中的“夜骐”,走进金銮殿,看见那个坐在正中央的宝座上的,真正的夜骐,整个人愕住。
夜骐起身,微笑着自玉阶上走下,来到她的面前,对她伸出手:
“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皇后。”
当米苏被夜骐拥着,在那宝座上,接受群臣朝拜之时,她转眸,看向身边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不觉苦笑。
原来有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居然,连这样的事,都能瞒着她。
夜骐眼角的余光,瞟见她的怅然,更揽紧了她几分,低声说:“等朕以后跟你解释。”
他现在,已经改口自称朕,是皇帝了。可不知怎么,米苏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欣喜,反而似乎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急,简直犹如梦一场。
或许自己,想得太多了罢,这本就是他,谋划多年的结果。米苏自我安慰,却仍然觉得很疲倦,在夜骐安排朝中各项事务的冗长时间里,竟就那样靠在他的肩上睡去。
当夜骐听见耳畔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声,转过头来,看见她已睡着,不禁失笑。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的皇后累了。”夜骐对下方的人一抬手,随即便打横抱起米苏,眼神和笑容,十足宠溺。
玉阶之下的群臣,都看得呆了,但也有人,随即开始在心中盘算……
夜骐抱着米苏去的地方,是刚收拾好的寝宫,而不是春暖殿,因为那里虽然奢华舒适,但是,他觉得脏。
到了寝宫,米苏被放在床上的时候,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周围的布置,喃喃地问:“这是哪儿?”
夜骐躺到她身边,用手指绕着她的发,微笑着回答:“我们的寝宫。”
“哦。”米苏这才恍惚想起来,他们现在的新身份,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了皇帝,你不开心?”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在她面前,又恢复了自称。
他和她之间,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变化,距离都不会有改变。
她的心中微暖,靠近些依在他的怀里,声音低哑:“夜骐,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当然。”他拥紧她:“我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同样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米苏笑了,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好,那你要一直记住,你是我的。”
夜骐忍不住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去她弯弯软软的唇:“你这个霸道的小东西。”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喜欢得心里发紧,只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夜骐按住了她:“你好好睡,这些事无需你来做。”
他叫了一声来人,立刻有年轻的宫女进来为他更衣。
米苏躺在半合的帐幔中,看见那宫女眉梢眼角,流露着说不尽的婉转妩媚,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在为夜骐系腰带时,刻意停留。
闭上眼,她翻了个身,在心中叹息。
即便昨夜,他许诺她,他是她的。
可他毕竟已是天子,这后宫,又怎可能,永远只有她一人。
当夜骐穿戴好,又回过身来,本想她再走,却见她翻身向里,以为已经睡着,不忍再打扰,只低声叮嘱那宫女要好好服侍她,便先行离开。
那宫女在夜骐走后,站在门边望着帐幔里的米苏,眼中泛开一抹酸意。
想想她们这些人,实在太命苦。
之前只恨自己,没有生得和皇帝喜欢的人,相似的眉眼,所以得不到半点恩泽。
如今换了新皇,却又有独宠的爱妻,甚至自始自终,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
难道就只能任这娇艳韶华,在这深宫中,兀自凋谢?
真是不甘。
米苏躺在床上,也感觉得到背后嫉妒的视线,唇边有微微的苦笑……
而不甘不安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
尤其是那些在这次动乱中,跟夜骐对立过的人。尽管他说只要归降,便既往不咎。
可夜骐以往对待异己的手段,谁人不知?他们终究还是难以完全放下心来。
不过是短短的两天,便有人提出,皇上应该充实后宫,以求早日开枝散叶,为北越皇室添香火。
这正是惹着了夜骐的痛处,但如今大局方定,他还不能明显发作,只说暂时还分不出心神,来考虑此事。
可后宫,本就是另一个权力战场,若是自己的人,能在其中站稳一席之地,不仅能将自己与新皇的关系拉近一层,将来也会是十分有利的助力。
这些人怎肯就此放弃,之后几乎见缝插针,在此事上不断纠缠。
而对米苏来说,现在也是接下了个烂摊子。
按照北越惯例,凡是被宠幸过的妃嫔,都应给予太妃的名分,送至太上皇身边陪侍。
可如今的太上皇,却被囚禁在冷宫中,夜骐根本不许其他人靠近。
那么便只能按照另一条律例,将这些人全部送入宫外的庵中,剃度成尼。
而那些女子又怎么受得住如此悲惨的命运,日日来找米苏跪哭求情。
米苏无奈,只好将此事转告给夜骐,而他正在为朝中那些提议立妃选秀的人烦恼,一怒之下,竟下令:凡是不愿入庵者,一律处死。
那些女人自然只能哭哭啼啼地从命,却四处散布流言,说是米苏狐媚进谗,才导致她们的结局,如此凄惨。
再加上夜骐除了米苏,眼中根本容不下别的女子。
对米苏嫉恨的人,愈来愈多。说她气量狭小,只想独占君宠。
米苏对此,只觉得无奈。
不愿分享自己的爱人,本是人之常情。然而,你的丈夫,是皇帝,你若不愿分享,便成了罪过。
终于有一日,在夜骐回寝宫歇息时,米苏偎在他身边,沉默许久之后艰难开口:“要不然……你便选妃吧……”
“苏苏。”夜骐一愣,转过头去看她:“你怎么会提及此事,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米苏苦笑:“无需谁对我说什么,这本是惯例,有哪个君王,后宫无妃?”
“我只需你一人便足够。”夜骐答得郑重。
米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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