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苍白,半合着的眼,睫毛一直在颤动。
她知道,他已陷入死局。
轻叹了一声,她什么也没说,只往粗陶茶碗里,倒了些已经半凉的水,递给他。
他愣了愣,抬起头看她,那一刻,眼中的无措和脆弱,显露无疑。
她将茶碗塞进他手里,声音依旧很冷:“喝点水,镇定一下。”
裴璃终于,握紧了那茶碗,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凤歌又坐回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干脆躺下。
裴璃怔怔地看了她半晌,也走过去,慢慢躺到她身边。
她没有说什么,只将身子往里挪了挪,给他多留出些位置。
他忽然觉得冷,犹豫地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动。
他又靠得紧了些,像是在梦呓:“我先睡一觉,先睡……”
或许,睡醒就有办法了。他在心中,催眠自己……
当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凤歌睁着眼睛,看石墙上那些破碎凌乱的纹路,心绪也一样凌乱。
看见他失败,她本来应该痛快之至,可不知为什么,看见他那副模样,却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接下来,他们会把他怎么样呢?杀了他,还是将他在这里,关一辈子?
转眼间,她又苦笑,你现在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感觉到他在梦中,像是时不时发颤,迟疑了许久,她还是伸手拉了被子,帮他盖好。
他总算,也对她好过,就当是还人情吧。她说服自己,也合上眼睛,昏昏沉沉入睡……
而既然大势已定,米苏寝宫处的守卫,自然也松了许多。
这也是裴凯哥特意安排的,为了方便,夜骐和米苏的相见。
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他也还是希望,她能幸福,和谁在一起都好。
于是,当天晚上,米苏又见到了乔装改扮前来看她的夜骐。
一见到他,她的眸子,就不自觉亮了起来。
于嬷嬷自觉地退了出去,却未走远,只在外面的小花厅中,坐着发呆。
现在的局势,已经明朗,等待裴璃的命运,不知是怎样的,她忧虑得快要崩溃。
若是最后逼不得已,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门,心中却又猛地一颤,赶紧回过头来,不敢再深想……
此刻的屋内,正是一片暖意融融。
这一场生离死别,将原本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隔阂,化开了许多。米苏无法逼着自己,冷硬地拒绝夜骐。
夜骐坐到她床边,执起她的双手时,她低着头耳根微红的模样,让他心中怜爱不已。
轻轻一带,她便到了他怀中。
“丫头,想我了没?”他低哑着声音问。
米苏轻咬着唇,不敢回答。
“不管你想没想我,反正我想你了,好想你。”他搂紧她,上次来去匆忙,都没顾得上好好说情话,这次他要全部补上。
“哎,外面还有人。”她羞涩地望了一眼门。
他却坏笑着赖上了床:“有人又怎样,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就算你现在是女王,我也是跟你明媒正娶过的王夫。”
亏他说得出来。米苏瞪了他一眼。
“苏苏,我真的好想你。”他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天天夜里都哭。”
米苏无语,您撒谎能有个谱不?
“好吧,我是在心里哭。”他被她鄙视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只好改口,但又马上强调:“可我真的好想你。”
“你同样的话到底要说几遍啊?”米苏假嗔,却又觉得心疼。
他对她有多依赖,她知道。这些日子,必定过得不好吧,前天还说她瘦多了,却没看看他自己,比以前憔悴了多少。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轻声叹气。
“不,我要你照顾。”他任性地将脸埋进她怀里。
米苏低低地逸出一句“你呀”,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是用指尖,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这样熟悉而久违的温暖,让夜骐心中欣喜得发疼,他更加抱紧了她,而且得寸进尺地要求:“我今晚就在这睡好不好?”
米苏脸一红:“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夜骐犟嘴:“我是王夫。”
“你就闹吧。”米苏在他头顶拍了一记:“闹得别人发现了,好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他嘿嘿直乐:“那家的国王能这么傻,亲自来当奸细啊?”
米苏无言以对。
可就在这时,夜骐想起了映儿,神色一黯。但他不想让米苏现在知道这件事,为之内疚,马上又恢复如常。
也不管米苏答不答应,他硬是钻进被子,并将她也拉得躺倒,死死箍住不放。
一边要推开赖皮的他,一边还得担心被人进来撞见,米苏紧张万分。
夜骐就喜欢看她这慌乱的模样,好整以暇地欣赏了片刻,在她忍不住要开骂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住她的唇。
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可就在这时,后窗处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夜骐的身形顿然一停,原本染满的眸子,蓦地变得清明。
披衣下床,对米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走到窗口处,贴壁聆听。
外面却再无动静,他用指尖将那窗略略挑开一点,看见窗台上,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他迅速伸手将那羽毛取过来,轻轻一拧一拽,便从羽管中,抽出一个长细的纸条。
只看了一眼,他便脸色凝重。
待走回米苏床边,他握紧她的手:“有些事亟需处理,我得先走,忙完就回来。”
米苏怔了一下,点头:“你去吧。”
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冲口而出一句嘱咐:“你要小心。”
“嗯。”他回过头来,温暖地笑,在她唇上:“不要担心我。”
语毕便匆匆离去。
米苏长长地叹了口气,结好衣裳,耳根处还有未褪尽的羞红。
望着黑暗中的帐顶,她心里怅然。
她和他,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想恨,恨不得,想爱,却又爱不起。
亲情和爱情,像两把利刃相向的剑,互不能容。
过了良久,外面响起了于嬷嬷的声音:“陛下。”
“进来。”她清了清嗓子。
于嬷嬷推门进来,很自然地点燃烛光,脸色慈爱:“你晚膳吃得太少,要不要再喝些粥?”
“不用了,娘,我不饿。”她微笑着回答。
烛光昏暗,她没有看见自己在叫那声“娘”的时候,于嬷嬷的神情,有略微的一滞。
于嬷嬷在床边坐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握住了米苏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低低地叫了一声“浅儿”,却又顿住。
米苏直觉她有话想说,便回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娘,怎么了?”
“其实我……”于嬷嬷欲言又止,半晌,又摇头笑笑:“没事。”
米苏心中疑惑。这两天,她总觉得于嬷嬷有些怪怪的,却不知原因为何。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坐起来,关心地问。
“哎,哎,你睡,真没……”可就是这一句,却暴露了她声音里的些微哽噎。
米苏着急地握紧她的双手:“娘你到底怎么了?”
“孩子。”于嬷嬷再也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若有一天……”中间含混地嗫嚅了半句什么,于嬷嬷的泪,滴到米苏肩上:“别怪娘。”
“娘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米苏正待追问,于嬷嬷却松开了她,迅速起身:“我去膳房给你熬点粥,折腾了这一趟,你的脾胃虚弱,得补。”
说完便急急地走出了房间,剩下米苏独自怔神,想不明白她方才话里的意思。
本想等于嬷嬷回来,再问一次,可是那一夜,她却再未回。
直到第二天早上,于嬷嬷才又出现在米苏面前,笑吟吟地说自己昨晚想将粥熬得软些,却不想熬得太晚了,怕打搅她休息,便未叫醒她。
米苏知道她必是有其他的事,但不想告诉自己,忍了忍,终是没再问,只笑了笑,如常洗漱起身。
用完早膳,见外面春光甚好,米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走出殿门,依靠在廊间晒太阳。
这熟悉的场景,让她不觉想起了映儿。
自她醒来,身边便只剩于嬷嬷,如月和映儿都不见了踪影。
而究竟是谁对她下的毒,如何下的毒,其他人都讳莫如深。
想起曾经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不觉叹息一声。
“怎么了?”于嬷嬷忙问。
米苏在她面前,并无顾忌,笑了笑:“我只是想起了映儿。”
于嬷嬷的表情,又是一怔,她又想起了因映儿招供而身陷囹圄的裴璃。
发现于嬷嬷又在走神,米苏的心中,再次闪过疑惑。
按理说现在一切安好,为何她如此焦虑?
但米苏无法问,因为自最初起,于嬷嬷就是个有许多秘密的人,她不愿意说的,问了也无用。
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移向遥远的天边,米苏在心中苦笑。
这世间,谁都有别人碰触不得的秘密。
而关于她自己的秘密,至今仍没头绪,却差点白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时,有脚步声,在回廊里响起,来人是裴凯哥。
“好些了吗?”他在米苏面前站定,微笑着问。
米苏望着他,眸中满是感激之色:“好多了,这次谢谢你。”
他对她的保护,以及对夜骐的宽容放行,她都记在心里。
裴凯哥只轻轻地笑了笑:“你平安就好。”
米苏叹息,过去的,回不去了,可他于她,仍是生命中特别的人,望有一天,他也能幸福。
她的凝望,让裴凯哥心中发疼,他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此次下毒,已有定案,你看该如何处置?”
米苏怔了怔:“是吗?如何定的案?”
裴凯哥沉吟了一下,只说了最表面的结论:“映儿招供,毒乃是她受裴璃指使所下。”
米苏一叹,在她心里,仍是怀疑如月多一些,却没想到,竟是映儿。想起那双晶亮的眸子,不免有丝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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