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让他一寒,脸色愈发阴沉,“沉鱼,难道你对本王爷纠缠得还少么?以前的哪次你不是这么说,然后又求着本王重投本王怀抱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至少这次,鱼是认真的。”
“认真的?”嘲讽般从床榻上站起来,厌恶般拂袖而去,“沉鱼,不要说本王没有可怜过你,你不是说要走么,那好,那这次就有志气一点,滚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更何况,”踏出的脚步微微一顿,“你以为,本王今日叫你来,真的是留你的么,本王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滚一事!”
颓然地跌在地上,绝望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她紧咬着颤抖的双唇,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耳边依稀回放着七年前的话语:鱼儿,本王要许你永不殒灭的宠爱,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现在,韶光易逝,烟花幻灭,七年之后,你我之间的情意,终究不过是繁花落尽一场空。
门外忽然再次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一惊,霎时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
“想着你今夜就要走,本王亲自将银子替你取出来了呢,一共一千两,沉鱼,你说本王对你是不是很好?”一只褐色钱袋子扔在她眼前,他高高在上地望着地下身影单薄卑微的她,“记住,出了王府之后,要离得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沉鱼,你知道的,舞儿她见不得这王府中有不干净的东西,你的存在会玷污了她的纯洁。”
命令式地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蹲下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在摊开的掌心上,放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粉嫩晶莹,泛着淡淡的荧光,剔透皎皎。
“对了,临走之前,我想我还欠你一句话呢,鱼儿,是不是?”
她的身子顿时一震,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唤她鱼儿,却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惧。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表情,眉眼中忽然迸发出一股笑意,温柔地将桃花插在她的耳边,将嘴巴覆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嗓音三分笑意七分感叹,“果真还是桃花最配我的鱼儿呢,惹人垂怜。”
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邪魅的眼睛依旧笑意如月,“七年了,鱼儿,生日快乐!”
说罢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七年了,鱼儿,生日快乐。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与她,是同一日生辰。
原来,自他从大街上将她拣回,她跟了他的那日起,已是整整七年。
七年前,洛阳城。
城西,熙熙攘攘的集市上。
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拎着一只沉甸甸的竹篮朝街尾走去。
那少女身穿一袭旧旧的粗布衣衫,衣衫已被洗得发黄泛白,但却丝毫遮掩不住少女姣好的身材与气质,明眸皓齿柳眉如月处,一身泛白衣衫反倒将那张梨花脸庞衬托的更加清新婉约令人砰然。
沉甸甸的竹篮将少女纤细的胳膊勒出一道红痕,少女不禁停下了脚步,将竹篮放了下来,稍稍喘了一口气。
低下头,打量着地上的竹篮,豆子,米面,娘要的针和二两彩色丝线……这次买的东西,还真是多啊。倘若让街坊看了去,恐怕又要笑她将整个集市都买回去了吧。
微微站直了身子,拾起袖子擦一把汗,不过走了两条街而已,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来,自己还真是不中用啊。
休息少顷,少女提起竹篮刚要转身,背后已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鱼,又到集市上卖刺绣了啊?”
她转过身,看到对面正站着肩挑扁担的阳嫂,满脸热情地冲着她打招呼。阳嫂家就住在这一带,平日里以卖桂花糕为生,因为娘爱吃桂花糕,她便经常从这里买,于是两人倒也颇熟。
少女看到阳嫂,姣好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笑意,“嗯,已经卖完准备回家了呢。阳嫂,您刚出来啊?”
对面的妇人点点头,随即放下了肩上的担子,“鱼,你赶得巧,阳嫂这里的梨花糕刚出炉呢,这次还是包两块回去么?”
她朝着担子上的梨花糕看去,只见一块块雪白雪白的梨花糕正整整齐齐地堆砌在一起,热腾腾地冒着香气。那股梨花独有的馥郁气息萦绕飘至鼻尖,勾了她的胃虫儿,她不禁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
将手伸进袖中,偷偷转身看了一眼,好看的眉头随即微微皱了起来。
一枚,果然买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兜里的铜钱只剩下唯一一枚了呢。
只是皱眉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坦然,少女转过身时,脸上已重新凝起了笑意,“阳嫂,这次还是不了吧,梨花糕吃多了不容易消化,容易戚胃呢。”
转身走了几步,还是折了回去,羞赧地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阳嫂,可不可以只卖我一块啊?我胃口不好,但是娘胃口还不错……”
娘最爱吃的就是梨花糕了,她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了吧?
看着少女怯怯的样子,妇人眼底顿时涌出一股悯惜,随即大手一挥将她手中的钱挡了回去,从砧板上熟练地包起两块梨花糕,飞快地塞进她的怀中,“正好今天阳嫂卖不完,搁着也是糟蹋了,不如鱼帮阳嫂解决可好啊?”
少女顿时一愣,大概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抱着怀中梨花糕不知该如何是好,话语也有些结结巴巴,“可是刚刚阳嫂不是还说,这是刚出炉……”
却见阳嫂朝着她笑笑,早已转身挑着担子飞速离开了。
只是在刚走出几步便传来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夹杂着些许的心疼,“造孽啊……”
她的鼻腔一下子就酸了。
愣愣地望着那包梨花糕发了好一会儿呆,少女才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梨花糕揣入怀中。
好闻的香气不断从怀里顺着空气吹入鼻息,再顺着鼻息沁入肺中,喉咙再次不争气地“咕咚”吞咽了一口。
已经有多久,都没再尝到过这温润酥软的梨花糕了呢?
已经有过久,连吃一块梨花糕这么简单的事情,对她而言,都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是从两年前二娘进门开始的吧,爹爹娶了二娘,从此便再也容不下娘的存在。明明娘是正室,却偏偏被二娘赶到了后院的柴房中,而偌大的沉府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施以同情。难道仅仅是因为二娘添了小少爷,而娘生不出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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