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出了市区,一直往郊外开。司机起了几个话头,都被我的沉默硬生生给压了下去。我手里握着那个煎饼果子,一口也吃不下,一闭眼就是老吴睁着眼张着嘴一脸灰青的样子,还有那个女人,她耷拉着的**,散乱的头发......他们罪不至死,究竟是谁杀了他们?他们是何时死在家里的?我以后该怎么办......
车子开始进入山区,在盘山道上折来折去,走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远远看见一座寺庙立在山腰上,清晨的太阳把黄墙红瓦的庙门照得金灿灿地闪着光。在寺院门口,我推开车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冻得打了个哆嗦,回头看了眼车主身上的厚外套,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币:“你能把你身上的外套卖给我吗?”
看他犹豫,我又抽出两张,他和我脸对脸地对峙半天,默默接过钱,脱掉身上的衣服递给我,我接过,说声谢谢,拎着我的包进了寺门。
院子里一棵大银杏树,一树的黄叶,阳光淡淡地照着,几个和尚眼神安神地走过,并无一人多看我一眼。我一颗悬了一上午的心,终于落回胸腔。
我追着一个留着头发看似修行的居士问询,他把我领到后院,给我安排了歇息的禅房,略作交待,便飘然离去。
房间里只一桌两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却有一种令人平静的气场。
我不由自主地坐在窗口的桌前,看着窗外淡蓝的天和几丝白云,在一呼一吸间练习缓缓吐纳。我还是很有天份的嘛。我摸着左胸的那个肿块,用大姐告诉我的方法,开始与它对话,我告诉它:我对不起你,让你替我承担痛苦了,您受累了......
傍晚时,院子里渐渐开始有人不停进出,但没有一个人高声喧哗,每个人脚步又轻又稳,只听得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我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布衣布裙飘飘若仙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冲我点点头,微微一笑:“你好。”
我也勉强笑一笑:“你好。”
她在另一个床边略作收拾,看向我:“走吧。”
我点头,随她出门。我不知道她要去哪儿,我以为是去吃饭,谁知她带着我顺着游廊走去偏殿,大殿里佛像宝相庄严,木鱼声声,钟声阵阵,我照着她的样子一人一个薄团端坐,随着众人开始诵经:南无莲池海会佛菩萨佛说阿弥陀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会国......
我先不会诵,只闭目而坐,慢慢地,我张开口:若人欲了知,三世一佛切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有情所造诸恶业皆有无始贪嗔痴从身语义之所生一切有情皆忏悔......
时间仿佛静止,天地之间空茫一片,肉身好象也轻若一丝微风,灵魂飘荡在半空,伴着平缓的经音,俯瞰着无悲无喜的自己......
诵完经,踏着一地清月,随众人回后院,默默沐浴,默默收拾,默默躺到床上。
黑暗中,对面的女人仍在床上打坐,我辗转着不能入睡。
“睡吧,什么也别想,明天太阳照样能升起来,我给你诵经。”对面的女人轻轻地说,嘴里开始呢喃,“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这,度一切苦厄......”
我渐渐平静,不知何时睡着的,竟然一夜无梦。
我睡眠轻,对面的女人一起身,我就醒了,知道该上早课了,也默默起床,穿戴整齐,做了简单的洗漱,晨钟敲响,在晨曦的微光中,随着默默的走动的人影,去前殿上早课。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是敛声屏气,低眉顺目,极为平和。我抚了抚自己的眉心,害怕自己时时露出的狰狞表情成为异类。
早饭我吃得极多。
吃过早饭后,我们在一个偏殿听施瑞主持讲经:人生的际遇,所遭受的事情,都是由自己的内心吸引来的,浮躁有缺陷的的思想,便会吸引来困难和障碍......什么是禅,禅是自我,禅是我们的生活,禅是大自然,禅是我们的真心,真如自性。禅能给我们定力,让我们在这个迷失的社会里找到自我,有了禅就有了智慧和安宁。你如果在禅里感觉到忘我的欢喜,超越了对待的解脱,即可“禅悦为食”。所谓参禅何谓何需山水地,灭却心头火也凉......
字字入心,我听得认真。大师的眼睛充满了洞悉和智慧的光,我忘了我的初衷,我忘了我的来路,我忘了我的处境,我一次次拜伏在地。
到第四天,大姐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来找我。她尽量掩饰着慌张,一见我,便将我拉到寺后的一棵大松树下,急急地说:“你不能在这里呆了,你得跟我走。”
“为什么?”我裹了裹身上的男式外套,看着阳光透过树梢投下的斑驳的光影,几只麻雀跳来跳去。时光在这一刻是停滞的。
大姐掏出手机,扒拉着新闻页面让我看:“现在新闻已经报导出来,警方已经把你列为在逃犯罪嫌疑人。我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二姐问你怎么可能杀人,她是不信的,但我没敢跟她细说,你跑出来是对的,事情越发展越糟糕了,但是接下来......”
“等我把课上完。”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62828/236159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