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走廊外面有人扰攘,我艰难地下床,推门出去。只见走廊里站满了人,从一间病房里传来哭声,还有孩子叫妈妈的哭喊。
隔壁病房的家属站在门口,象是自言自语:“75床没了,今天早上。”
曹娜带着两个护士快步奔向走廊深处,不大会儿,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轮床叫着“让让,让让。”从我面前经过。
昨夜那个姓尹的男人扶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跟在后面,面带悲戚与疲倦,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追着推床,哭叫:“妈妈,妈妈......”
走廊上的人,脸上都是一副兔死狐悲的悲悯。
二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看着一行人哭天喊地下楼而去,紧紧地拉住我的手:“真可怜。”
我把她拉进病房:“你怎么来了?”
“我妈带着小晚去串门,我在家没事干,就想过来看你,看,我给你煮了冰糖梨。”
护士过来给我扎针,二姐扶我躺下:“怎么今天不见老贺?”
“张总终于要请辞去新西兰养老,我让老贺去公司帮我送送他。”
“你这病都这样了,还要操心工作,也不知道你的亲爹是爱你还是恨你,给你整这么大一摊事儿。”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他以为他要把他的所有都给我是为我好,但是他不知道,现在的世道变了,一切都不复当年了,中国已经过了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不再只靠奋斗就能成功,现在大环境不好,你看看现在做企业,哪个不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难啊。”我叹口气,躺下,看她盛汤,连忙制止她,“我这会不饿,吃了一会儿还要吐,先不吃。”
“必须吃,吐也得吃,我不想让你死。”
“我不会死,最起码现在不会死。”我被二姐搅得头疼,求饶连连。
二姐接了个电话,坐在我床边,帮我掖掖被角,端起碗喂我:“我妈跟人家约好了,下午,咱俩一起去呗。”
“你看我这身体,能去吗?”
“能啊,我一会儿借个轮椅,推着你去,你要是想吐,我端个盆侍候。”
自从开始化疗,已经丧失味觉,吃什么东西都象嚼蜡。我艰难地咽下被二姐强喂进嘴里象棉絮一样的梨块和银耳,只得无奈地点头。
中午二姐下楼买了两份套餐,勉强吃一点,二姐还真借了个轮椅,去护士站请了个假,硬把我按到轮椅上,给我戴上帽子口罩,披上羽绒服,推着我出去。
不是我托大,我是真的走不动,我乐得耍赖坐轮椅上由二姐推我。她推得很敬业,宁愿绕远也要走最平的路,恐怕颠到我。
下了车,又七拐八拐,在老街的小巷子里穿行好久,才走进一栋红砖楼房,敲开一楼的东户,一个老头来开门。
我看一眼开门的老头,不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陈大夫。”
“没事,你坐,你坐。”陈大夫也认出了我,连忙让我坐。
“您不是医生吗?怎么?”
“我是啊。”陈大夫爽朗地大笑。
又有人敲门,一对母女过来:“陈大夫,您搬了家,让我们好找。”
陈大夫让她们先坐,带我和二姐进了里屋。
二姐坐下就问:“陈大师,我妈说您算命算得很准,您给我看看,还有,给她也看看......”
陈大夫看看二姐又看看我,叹一声:“俩苦命的闺女......”让二姐报上了她的出生日期,低头默念半天,转头对二姐说,“你这一生高开低走,早年家庭富裕,父母宠爱,工作也不错,二十多岁那一劫是个转折......”
“是,我丈夫死的时候我二十八岁。”
“你是个性格开朗,很洒脱,很有胸怀一个姑娘,为人很真诚,贵人很多,帮你的人也很多,对感情很细腻敏感,愿意付出,不藏心事,健康状况还不错......就是你这婚姻,去年你有喜有伤......不过,姑娘,你的低谷快要走完了,你很快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人长得帅,又很优秀,很有才华,而且是从政的,他对你也会很好,很迁就你......”
“啊,那不就是官太太吗?”我插上一嘴。
“是啊,是啊,是个官太太的命,老了也会享儿女的福,很好。”陈大夫点头微笑。
“还有儿子?”
“是啊,命中有贵子。”
“天,我已经四十了,难道还要再生个儿子?”
“四十还不算老。”我拍她。
二姐没心没肺:“是多大的官啊。”
“这个么,处级以上吧。”陈大夫冲二姐调皮地眨眨眼。
二姐面露狐疑:“有人说我是克夫命,怎么到你这里,我就成了官太太。”
“你是金命,庚金,确实很硬,不过,五行相克相生,你若找到水命的人,你不但不克,而且还会有帮夫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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