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苏暮槿才离开隐蔽处。
怎么回事?黄北师父他们打算越狱?这件事还被差拨发现了,那差拨明早就要告诉父亲?
苏暮槿冷汗直冒,向立刻出发,可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去地牢的话,很可能会迎面撞上差拨,况且,夜间的地牢门口是有人看守的,我进去定为叫人怀疑。
“白猫,我该怎么办啊……”她喃喃道,白猫没做任何的回答。
忽然下午练习击打木桩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
木桩被立在地上、随后碎裂。
我或许不得不把差拨杀了。这样的念头从脑中闪过,她不禁怀疑自己的为人——我竟然会生出如此念头!杀人,可是堕邪之人才做的事情。
她犹豫不决。
要不如此,我在此处再等一个时辰,若遇上董差拨,就把他杀了,若没遇上,就另寻打算,这样一来,生杀大权,天注定。
苏暮槿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躲进了一旁的灌木中,从树上拔下一根细枝,插在地上用来计时。
四周皆是蛐蛐鸣叫,在阴翳庇护下,没人能察觉的到苏暮槿的存在。时常有小虫爬到她的身上,她屏住呼吸,愈发紧张,一动不动。
一时辰格外漫长,在最后关头,她死死地盯细枝的阴影,同时全神贯注地倾听四周的动静。终于,阴影划过,她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老天没让他来,那就是教我不要杀人。
她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关门后,心中不免又沉重起来。
“我真是劣童,”她哽咽道,“明知师父将有难,却……”
白猫叫唤了几声,仿佛在安慰她。
苏暮槿倒在床上,思绪混乱,渐入梦中。
“刘宗朴!说说看,这次为何又同那胖子起冲突了?!”
昏暗的禁闭室,刘宗朴被绑在十字刑架上,身上的布衣已被鞭子抽得七零八落,血、线头和肉都黏糊在一起,成了红黑色的结痂。一个审讯左手持鞭立在他身前,右手抬起,拎起刘宗朴垂下的脑袋。
“怎么不说话了?”审讯大声说道,“方才同别人打斗时倒一腔热血,现在怎么了?”审讯见他奄奄不语,又在他腰腹抽上一鞭,“快说!别磨磨蹭蹭的,不会是打架打累了吧?”
刘宗朴咳出一口鲜血,终于是打开了嘴巴:“那厮,挑逗一个新来的男孩,想同他做苟且之事,我看不惯,就挡在他和男孩中间,那厮便同我争执起来,那胖子不占理,便恼羞成怒,叫着他的几条走狗便同我缠斗起来。”
“这么说你又怪罪于别人?”
“我本就——”
“你一个没功夫的死囚,倒是喜欢路见不平,啊?!”审讯抬起鞭子,想了想又放下,“你说说,你进这禁闭室几次了?”
“五次。”
“嚯,你这厮心里倒还清楚。进大牢有六年了吧?每年你都准备更别人打上一番?你当我们这江淮大牢是给你练功的?”
“不是。”他回答,“我是罪人。”
“你还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审讯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大晚上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你这点破事。”他转身,把鞭子交给一旁的手下,“老规矩,十重鞭,关七日。”
手下接过,站在刘宗朴身前,抬手,那粗黑掺血的鞭子便重重落下。
“不!”苏暮槿从梦中惊醒——那鞭子从她眼中消失了。
她掀开不知何时被盖上的被子,惊慌失措地爬下床。
外面已有稀稀拉拉的鸟鸣,现在已是清晨。
刘哥哥,他又惹事了吗?苏暮槿焦急地在房间里徘徊。
她还记得几年前,有个死囚想趁她洗澡时侵犯她,刘宗朴直接同那人扭打在一起,旁人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赤身的两人拉开,后来两人都被卫兵带走,过一周,刘宗朴若无其事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足足四个月,都是黄北陪她洗澡。一天苏暮槿嚷嚷着要刘宗朴一起去,在拉扯中把刘宗朴的布衣脱了下来,她才看到他身上一道道的结痂,触目惊心。
后来的几年也偶尔会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
刘哥哥一直是个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杀了那逼妇从娼的官员。方才我定是在做梦,可那梦太过真实,莫非昨晚真的发生了那事?
苏暮槿此时恼天烦地,如热锅上的蚂蚁:昨日差拨之事已是足够大的危机,现在刘哥哥又好像被关入禁闭室。如今我们四人被分开,皆是深陷泥泞。
外面钟楼敲响。
苏暮槿忽然反应过来,已是这个时间,按道理父亲该来找她了,莫非——
她连忙穿好衣服,跑出房间,直奔苏青伏的办公间。
房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声音,苏青伏才准备把耳朵贴上大门,一个声音就从她身后响起。
“这不是暮槿吗?匆匆忙忙作甚?”原来是管营。
苏暮槿早就想好说辞:“父亲今早还没来找我,我便过来看看。”
“这样啊。”管营说,“一同进去?”
苏暮槿连连点头。
管营敲了敲门。
“何人?”
“回大人,是我,何巧。”
“进来。”苏青伏说道。
管营推开门,苏暮槿跟在后头。
董差拨果然在里面!董翼见是管营,也欠身行礼。
“暮槿啊,怎么也来这了。”苏青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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