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爷哪敢再看下去,“启禀贵人,小人是漕帮管事腾二。刚才偶见贵人贵童行事,料想贵人是否需要渡江,所以过来斗胆问询一声。”这个时候等在银江渡口,皆是渡江之人,滕二如此询问,不过是接机攀谈好说话。
“漕帮!”端坐之人正是从凉州回乡的颜子卿。出晋阳之后,颜福建议下,马队分两部分赶路。若一起行走,每天行程五十余里,年前势必无法赶回云州。为不耽误颜子卿归乡过年祭祖,颜福自荐带大部缓慢行车,颜子卿带一百余骑轻车简从,先行回归。大队人马由单大、颜战、苏定远等人管辖,颜子卿只带了狼嚎、棘奴、颜四斤和折家兄弟先行,初家姐妹和边青桐坐马车随队伺候。
“请坐!漕帮主要活计在大运河,何时到雍州来讨活了?”颜子卿声音略带磁性,语气中一种让人不得不如实回答的意味。颜四斤端过一张小凳,让滕二坐在一边。
“回禀贵人,漕帮月前接了笔活儿,护送一批货物到雍州,今日刚完成交割,打算今日启程回杭州。刚才小人约莫着贵人打算过河,所以过来询问,若是贵人有需,我等船队可捎上贵人一程。”滕二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发颤的,伙计们没眼力界,他有。
走南闯北几十年,见过的宝马可谓无数,云州总督的、云州韩家家主的、梦州武家家主的、交北行省巡抚的、还有无数致仕高官、名门望族的坐骑,没有一匹比得上眼前的这匹金色巨马。就是周围几十匹其手下乘坐的马匹,拿到云州也是巡抚也骑不起的宝马,还有靓丽的侍女、彪悍的随从,这样的人若能搭上关系,对漕帮百无一害。
“杭州?如此巧合?”漕帮驻地便在大运河的起点杭州,当然不算巧合,不过在此遇到空船的漕帮众人,算是巧合!
“巧合!?”滕二也是刹那失声,随即反应过来,“哦,贵人莫非也回杭州!?”若是能搭上杭州高门大阀,更是意外惊喜!
“我家少爷,乃是云州颜家大少爷,御赐血衣侯,你可知晓?”颜四斤立于一旁,接过话头,自豪之情溢于言表。相随众人当中,只有颜四斤是汉人,其余几人不是杂胡便是西域人,所有路上一应场面皆是颜四斤应付。
“云州颜家,御赐血衣侯!”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外地人或许还需问问旁人,滕二作为漕帮长老,一路管事,哪能不知道颜子卿大名。旦夕间,八百年一出、盖压云州当代、谪仙降世等词汇充斥于脑海间,震得脑门轰隆隆直响。
“原来是颜家大少爷,侯爷在上,请受草民一拜!”早想过要磕头,可这到了磕头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诚惶诚恐。“不用!”还未等滕二站起身,一只白玉般的手早搭在滕二肩膀,行船走马的汉子,一时间竟起不得身来:侯爷好大力气。
“你是老者,无需如此!”颜子卿示意滕二无需客气,“主家相邀,我等打扰了!”有漕帮船队,自然胜过再去找船使用。先不说这个时节车船难找,光是要能承载一百多人马的船队,便可遇不可求,漕帮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吃饭完毕,喂过马匹,众人启程赶往码头,刚走出客栈范围,便见一黄脸大汉坐在路边,看情形,正是在等颜子卿一行人。
“我说,你这人有完没完?”颜四斤站了出来,刚拿了九两银子还不知足,难不成还要得寸进尺?“你想作甚?”
“无他,报恩!”黄脸大汉道,“你们被人盯上了,有人看上你们马!路上得当心!”没有走的意思,跟在众人马后,打算随颜子卿等人朝码头赶!
“盯上了?”这话滕爷相信。颜子卿的马确实打眼,不过要打颜子卿的主意?滕爷看看颜子卿身后一百多名身着皮甲,腰挎弯刀,背负长弓的护卫。打颜子卿主意,和老寿星上吊有何区别?“谁盯上了!?”滕爷的问题,大汉根本不回答,只一个劲跟在颜子卿身后。
“你恩已经报了,怎么不走!?”颜子卿饶有兴趣看着跟在马后大汉。
“跟你们走一路,保你一条命就走!”黄脸大汉不置可否,不徐不疾,慢慢悠悠。
“保命,我看你是骗吃骗喝吧!”滕爷身后的船小二看滕爷吃瘪,气不过出声。明明一个穷到吃霸王餐的泼皮癞汉,从头到尾不看滕爷一眼,端的架子比官人还大,让滕爷手下如何做想?
“那多谢了!”颜子卿既然开口,众人便不再言语。颜子卿手一挥,有人牵过一匹备用马匹,黄脸大汉二话不说,跨马而上,继续跟从。
只有滕爷叹口气,这黄脸大汉,伙计们也没瞧透。如此落魄之下,依然没行强盗之事,有德;一饭之恩,涌泉相报,有义;知道强人要来,满不在乎,有勇;敢当着百余强仆的面,说保颜子卿一命的话,有能。这样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英雄!疯子,这个世道,早就死的不能再死,那还由得你出来浪迹江湖?
另一面,滕爷也不由得羡慕黄脸大汉。报恩都能报到云州颜家嫡子,当代世家第一公子,御赐血衣侯爷颜子卿身上,看样子还颇得颜子卿赏识,这大汉的气运也是好得没边了,将来若投归颜家门下,岂不是鸡犬升天,前程远大?
这叫什么?错有错着!还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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