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睁开眼睛时,他的手臂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
虽然疼痛依旧,但至少血被止住了。
待看清了眼前人,张山彻底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想到自己会见到她。
看着他茫然费解的目光,顾锦璃轻轻勾了下嘴角,冷冷笑道:“很惊讶见到我吗?”
张山直勾勾的看着她,少女依然很美,只她脸上的笑让他觉得莫明的恐怖。
顾锦璃俯视着他,语气凉凉,“可能换个身份,你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你可以叫我顾小姐,当然,也可以叫我晋大夫。”
张三的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的盯着顾锦璃,“你……你是那个晋大夫?”
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顾府三夫人曾不止一次要他加害顾锦璃,可每一次都未能成功。
他本以为是她们的方法不对,却从没想过他的对手是一个比他医术还要高明的人。
这般想来,之前他在顾府被她逼得慌不择路,也能够解释的通了。
“把你做的事都交代出来吧。”顾锦璃冷冷看他,语气寒凉。
张山埋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那些事说出来他还可能活着吗?
“若非我让人去救你,你现在早就死了。”顾锦璃开口说道,张山仍旧沉默不语。
“你逃过一劫,我们不妨把这现在当做你重生的新时刻。
把你对宋府和顾府做过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你每交代一件事,我就让你多活一年,如何?”
张山眼皮动了动,他费力的抬头看着顾锦璃,眼中满是怀疑,“我能相信你吗?”
“不相信你又能怎么样呢?”
张山心口一哽,闭嘴不言了。
顾锦璃给了他一摞纸和一支笔,冷冷道:“信我你有活的机会,不信那你就只能马上去见阎王了。
你知道我医术的,所以你最好如实交代,若是被我发现你不老实,你每说一个谎,我便剁掉你一根手指,如何?”
张山打了一个冷颤,望着顾锦璃的眼神满是恐惧,“你这般残忍,可配为医?”
顾锦璃莫不在意笑了笑,漠然的俯视着,“我们彼此彼此吧。”
顾锦璃说完转身离去。
张山望着地上的纸笔,久久未动。
半晌,他还是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纸笔,簌簌落字。
看着张山写完的那些罪证,顾锦璃将顾府的那一份收了起来,将另一份呈给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转手又递给了宋老尚书。
宋老尚书看的很仔细,只那一双手却是越看越抖。
看完最后一张后,宋老尚书闭了闭眸子,将这一摞罪证推给了宋老夫人。
“此事便麻烦你了。”
宋老尚书的眼角微有湿润,一声不响的埋头离开。
宋老夫人气恼的摇头,“人家算计他时,可曾顾念亲情半分,此时他倒反是伤怀!”
顾锦璃轻叹一声,开口劝道:“老尚书为人良善,自是看不得血脉相残。”
这便是好人与恶人的区别,好人总是心软,而恶人是没有心的。
宋老夫人收回视线,轻轻落在顾锦璃身上,眼中凝着慈爱的笑,“锦丫头,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只能说,能遇见你是我们一家的福气。”
“老夫人不要与我客气,您对我关爱有加,锦儿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直到顾锦璃离开,宋老夫人还不由感叹道:“锦丫头善良聪慧,又不乏手腕。
只是可惜,这般好的丫头为什么就不是我的孙女呢?”
林嬷嬷颤了颤眼帘,她抬眸望向少女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那真不是她的臆想,顾小姐倒也算是老夫人的孙女……
“锦儿!”
顾锦璃驻足转身,只见宋碧涵跳下台阶跑到她身边,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一侧,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挫败的喃喃道:“我时常女扮男装,怎么就没发现你就是小晋大夫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顾锦璃冲她眨眨眼睛,调皮一笑。
宋碧涵埋怨的瞪了她一眼,转而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同情之色,“锦儿,你和温凉……真的在一起了啊?”
见顾锦璃点头坦然承认,宋碧涵抿抿嘴,挑眉问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比如她三哥?
顾锦璃不由失笑,无奈问道:“温凉就那么不好吗,怎么感觉你很嫌弃他?”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他太闷了呀!
你想呀,你以后若是嫁给了温凉,日日夜夜都面对一张冰块脸,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不像她三哥,每天都能给人带来惊喜,你永远不知道他明天会惹出什么祸来。
顾锦璃含笑轻轻摇头,“温凉其实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虽说有些小傲娇,小别扭,却体贴浪漫,还有些小小的可爱。
看着顾锦璃眉眼含笑,目光明灿如星的样子,宋碧涵暗叹一声。
完了,锦儿彻底沉沦在温凉的美貌之中,没得救了!
……
顾府中,顾三夫人刚与顾三老爷吵了一架,顾三老爷摔门而出,顾三夫人则是将屋子砸了个稀烂。
她是顾承晏的嫡母,自古以来庶子庶女的婚事哪个不是由嫡母说了算。
顾承晏以为勾搭上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就可以骑到她头上了,简直是白日做梦!
“夫人,县主来了。”
顾三夫人微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丫鬟说的县主就是顾锦璃。
“不见!”顾三夫人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三婶怎么这般大的脾气,竟是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有丫鬟婆子上前阻拦,福儿小手轻轻一挥,他们就咕噜噜的倒了一片。
“顾锦璃,你敢闯我的院子!”顾三夫人一拍桌子,瞠目怒斥。
“三婶别生气,我不会待太久的,只与三婶说两句话便走。”顾锦璃笑意浅浅,墨眸中却泛着泠泠寒光。
顾三夫人被她看的不大自在,躲开了眼神,怒冲冲的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顾承晏的婚事吗!
你就别妄想了,自古以来婚约都是父母之命,我是他的嫡母,他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他身败名裂!”
顾锦璃脸上笑意不变,仍旧轻轻浅浅,宛若出水芙蓉,“三婶,有些话先别急着说,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三婶看看。”
顾锦璃说完,笑着将一摞纸推到了顾三夫人手边。
顾三夫人狐疑的拿了起来,随意瞄了一眼。
然而只需这一眼,顾三夫人便脸色巨变。
她慌忙的遣散了屋内的婢女,双手颤抖不已。
她咽了咽口水,又往后翻了起来,每往后翻上一页,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这……”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你是从何得来的这些东西?”
顾锦璃慢悠悠的牵起嘴角,闲适的望着顾三夫人,“三婶难道不记得万安堂的张山了吗?”
顾三夫人瞳孔微缩,惊惧的望着顾锦璃。
她嘴角的笑是美的,却也是可怖的。
“这些是张山亲自招供的,若非是他,我还真想不到三婶竟是做过那么多好事呢!
三婶,你说我若是将这些呈给三叔和祖母,她们会怎么做呢?
迫害兄嫂,残害侄女,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知道应判什么刑罚呢?”
顾三夫人脸色刷白,她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屋内的炭盆中。
被烧的发红的炭火很快将这几页纸燃烧殆尽。
顾三夫人如释重负,却见顾锦璃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份。
“我那还有几份,三婶若是没烧够,我可以再给三婶拿来。
对了,忘了告诉三婶,张山现在就在宋府中,三婶若是都烧了,我再让他写一份便是。”
顾三夫人颓废的瘫坐在椅上,她从来没有一刻这般畏惧过顾锦璃。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些罪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是张山死了,她还可以辩驳一二,可张山就在宋府中,随时都能给她致命一击。
顾锦璃缓缓起身,浅蓝色的衣袖轻轻拂落,如云似水。
她目光平淡的看着顾三夫人,眼中没有憎恨恼怒,有的只是厌嫌和冷漠。
“这个问题三婶应在加害我们一家时,在用相思豆毒害我母亲和她腹中的孩儿时去想才对。”
顾三夫人喉口微动,她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道:“我……我知道了,我不让顾承晏娶漪儿就是!”
顾锦璃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三婶,你想什么呢,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事呀啊!”
她莲步轻移,两步走到顾三夫人身前。
她微微俯下身子,那双又黑又冷的眸子让顾三夫人心惊胆战却又无法躲藏。
“赵文漪本就配不上二哥,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而已。
你们当初是怎么败坏我二哥名声的,如今就要怎么给我圆回来!”
顾三夫人气势皆无,已然变成了一只畏缩的鹌鹑,“怎么圆?事情……我都已经传出去了啊!”
顾锦璃弯唇轻笑,“这个简单啊,就用赵文漪的名声来换我二哥的名声好了。”
“那怎么行!”顾三夫人下意识反驳。
顾锦璃拿起那厚厚一摞罪证,轻轻抖了两下,却仿佛在抖顾三夫人的心尖一般。
“我觉得,三婶好像没有与我讲条件的资格,对吗?”
顾三夫人彻底泄了气,萎靡的瘫成一团,不再说话。
顾锦璃淡淡扫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不忍,“还有便是,以后我不想在顾府中看见三婶了。”
顾三夫人猛地抬起头来,脸色煞白,“你想让你三叔休了我?”
“这般做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顾锦璃垂下眼睫,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所以她才说小孩子麻烦。
将赵氏赶出顾府最是干净利落,可那样的话,顾承暄身为下堂妻的子嗣,以后便无法立足了。
他的确做过许多不好的事,可她做不到对他的改变视若无睹。
她瞥了顾三夫人一眼,冷冷转身,“三婶从今日起供奉佛祖吧。
从此潜心礼佛,不再理会凡事俗务,不再踏出富贵院一步。
你我,至此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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