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旖,旎在窗外,窗内是永远的春天。
曲戚送璃儿回宫,勉强接受肴王赏赐的豪宅,却对肴王的授官毫无兴趣,每日只是与王都名士饮酒作乐,日晚方进宫接璃儿回府。
王都名士素闻“林下君”大名,如今又得近交的机会,岂能不趋之若鹜?王都渐渐形成了以曲戚为中心的名士集团,丞相胡炔对此颇为忌惮,却又碍于长公主,一时拿曲戚毫无办法。
方若婳刚伺候梅三娘梳洗了,女管家就来传人:“相爷让你去一下。”
梅三娘对镜抚了抚鬓发,缓缓回眸,眸光幽转,对上方若婳略带询问的目光,轻轻一笑:“兴许又是关于度娘的,你去吧。”
方若婳感激一笑,对梅三娘行了一礼,随女管家进园。胡炔今日休假,在清远堂设下棋局,独自宽坐着,似在等待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丞相大人!”方若婳行礼。
“起来吧!”胡炔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棋盘一封信,淡淡说道:“边关送来的。”
度娘又写信来了!虽早有猜测,但真正看到信,方若婳还是按捺不住兴奋,上前来接信,不觉窅目流光溢彩,“谢丞相大人!”
剑眉一蹙,胡炔突然将信收回。方若婳未料他会如此,一时诧异不已:“丞相大人?”不明白他脸上的不悦为何如此明显。
清俊的脸暗沉片刻,瞬间又恢复了深沉莫测,胡炔叹了口气,将信放回棋盘,心里不禁暗恼。“丞相大人”较之“相爷”,虽多了份疏远,但这在她不是更好吗?他怎么为一个称呼闹别扭了?
胡炔的脸色变得太快,方若婳还来不细细体味,他所有的情绪已消失无踪,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阴晴莫定了。
度娘刚离开相府的时候,她提心吊胆的,怕度娘真心错付,又恐胡炔不放过他们,毕竟度娘已是相府舞姬,就这样被徐正宁拐走,相府颜面何存?
担心之后,又怪罪起度娘来,度娘那丫头真是的,要和人私奔,起码和她说一声啊!好歹她们姐妹这么多年,她还能阻拦不成?
那日她在园中的皋亭远望,想象度娘在的边塞的情形,不觉忘了时间,根本没注意到胡炔也上了亭子。
她不知道他在后面站了多久,回过头来时碰上的依旧是他幽深无比的潭眸,她却在他的目光里发现了一丝关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愣了半晌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丞相大人?”
胡炔早已收回目光,绕过她望向她刚刚眺望的方向,淡淡开口:“边塞之地八月飞雪,甚是苦寒。
若非不得已,青龙将军也不会带她去那样的地方。”她心下黯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见胡炔转过身来,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什么也没说就下了皋亭,她看到是度娘的笔记,喜不自胜,回过头来见他修俊的背影渐远,那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不断冒上来,她整颗心都暖暖的。
度娘的第一封信,向方若婳解释了一切。方若婳才知道,原来是肴王想将长公主许配徐正宁,而以度娘的脾气自然是不允许的,所以徐正宁才带度娘私奔。
“原来是这样!”想到度娘的情深胆大、徐正宁的不顾一切,方若婳震惊不已,同时也为他们庆幸,庆幸徐正宁遇上的恰是度娘,度娘遇上的恰是徐正宁。
怪不得胡炔说徐正宁“不得已”,度娘又何尝不是?度娘也算娇生惯养的,从小就喜欢热闹,哪里去过那样苦寒的地方,有哪里容忍的了那样的寂寞?
相府这边,胡炔并没有怪罪徐正宁,反而为度娘置办了一份嫁妆,命人送往边塞。方若婳向胡炔请示,将自己给度娘的东西也放在嫁妆里,看着装备丰厚的车驾驶出相府,竟有种送妹远嫁的感动,感动之余又不由得为度娘担忧,度娘真的能忍受边塞的生活吗?
度娘来信: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了吧?好姐姐,你不生气了,我就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免得你担心。
姐姐,青龙军的帅营在偏城,这里和王都比起来,不知道有多冷清。我原以为营里只有一个女人,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女人,她们要不是缝衣做饭的,就是伺候男人的,这里叫做营妓,朗不让我和她们处在一块儿。
我以前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看到她们会唱歌会跳舞,还以为和舞坊里的姑娘一样,后来一个老妈子告诉我了,我问朗有没有和那些女人睡过觉,他居然说“睡过”,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姐姐,他怎么能那样?
一想到他和我做的事,和别人也做,我就浑身不舒服。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叫那些女人了,我才允许他进我房间。
姐姐,这里的人都叫我“夫人”,青龙将军徐正宁的夫人!
朗很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我,但是朗的那些兄弟老拿眼睛看我,开始的时候我很生气的,慢慢地发现其实他们并不是无礼,大概他们喜欢那样直溜溜地看人,他们的笑声特别大,喝酒就像喝水一样。
这里姑娘们的舞并不是很好,但是他们一个劲地叫好,姑娘们就跳得更加起劲,我都有些想和她们一起跳了呢,但是朗不让我在别人面前跳。姐姐,你不知道想跳又不能跳有多憋闷!
每次酒宴散后,我都只能躲在房间里一个人跳,朗进来的时候就成了我唯一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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