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婳想,方若婳需要时间去适应。
就像忽然少了一颗牙齿,原本日日都在那里的,也许会疼,但毕竟真实地存在着,某天消失不见了,说话会漏风,吃东西会莫名其妙地掉进去,当然很不习惯。久了就会好的。
方若婳这样努力地安慰自己,让自己微笑起来,但是有时候,眼泪也会同时涌出来,很不争气的,一点不肯听话,就淌了满脸。
现在,方若婳正在前往临肃的路上,去与方若婳的情郎相聚,正如方若婳所愿。方若婳一直都是这么对闵博延说的。
闵博延。
思绪只要一粘上他,哪怕只是一丁点,也会很久才能摆脱开。
他的身影总是在方若婳的眼前,安府城外,他驾着牛车,阳光在他眼里,如波潋般闪闪烁烁,那样夺目。方若婳他们手牵着手,自然而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一般……这些事方若婳都想起来。还有在洮高,方若婳他们去看雪,方若婳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节奏渐渐地合而为一,心那么静,仿佛时间在天马而复始,可以一直地走下去、走下去……这些方若婳也都想起来。
反反复复地想,每一遍都很清晰,如同再度发生。
方若婳不再恐惧,但有另外一种感觉,绵软的,心酸的,如同面对那些已经失去的最珍惜的东西。
也许方若婳真的已经爱上他,是确定的现在时。
那方若婳应该更加庆幸,方若婳可以早日逃脱。
方若婳想起他不容人争辩、不容人置疑的目光,心里便是一阵抽痛。方若婳告诉自己,别妄想能改变那样一个闵博延,他注定变成博延帝,方若婳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女子,连蔡秀妮也不如,她好歹做成了一个妖女,而方若婳,连妖女的功力也没有。方若婳只是历史的一颗尘埃,一旦沉沦,便无葬身之地。
到达临肃时,春天已经结束了。
方若婳印象中的西北总是带着几分大漠的苍茫和荒凉,到了临肃方若婳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原来在那个时代,那是个十分繁华的城池,甚至不亚于洮高。虽然没有洮高的温香软玉,但有着丰富的物产,来自西北各郡,以及突厥、吐谷浑等西域各国的物品聚集在此,叫人眼花缭乱。
想必,闵博延之前已先行派人送信,闵成弘早已得知消息,命人迎接方若婳他们。
他在王府后,隔着两条街的距离,为方若婳找了一处宅院,隐秘而舒适。正像一个见不得人的二奶该住的地方。
方若婳的住处比方若婳期待的还要奢华,雕梁画栋,上面甚至坠着金玉的装饰,一瞬间,让方若婳联想起旧方的皇宫。屋里的用具自然也是一应俱全。案上设着笔筒、笔架和笔洗,一色的白玉雕成,工艺细腻。
“这是殿下为十三娘选的,让十三娘闲时可以写写字什么的,十三娘可还喜欢?”管家是本地人,和方若婳的前任管家一样满脸世故。
他口音甚重,方若婳一时间没有听懂,分辨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可以。”
若换作闵博延,大概会找一个能说吴语的人来,他总是将这些角角落落的细节都考虑得天马全……唉,怎么又想。
方若婳于是住下来,非常安心的,或者假装非常安心的,反正都一样。方若婳决心做合格二奶,至少一段时间,直到方若婳能够不再想起。不,其实不再想起也是自欺欺人的,真正的解脱应当是平静地想起,但那目标太远大,要一步一步地来。
每天,方若婳花很多时间拾掇屋子,移动那些木雕的、陶瓷的、玉刻的饰品,从这个架子到那个架子。这活儿挺有意思的,侍女们也跟着方若婳乐此不疲。或者给花木修枝,牧湛芳没有能够一直跟着方若婳,况且她对西北的风土也不熟悉,但方若婳也已经学了一点儿皮毛。不求甚精,打发时间而已。
方若婳达到临肃的第二天,闵成弘就来看方若婳,但来去匆匆。他说还有许多公务在身,方若婳当然没有理由挽留他,但方若婳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的不便之处。不由得暗笑,他还是这般清澈,轻易就能看穿,不像……方若婳刻意地将思绪停止。
过五天,他才又来看方若婳。
“住得惯吗?”还是那样一种轻柔如风的语气,充满关切和体贴。
“很好。”方若婳微笑着,刻意地在他面前转了个身,展示给他看。
他笑起来,“若婳,你真有趣。”他又问:“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
方若婳一一地告诉他。
“你为什么不出门去玩?这里也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方若婳记得你以前总是在家里待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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