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他低声说,靠得方若婳很近,唇间呼出的气拂在方若婳面颊上。
方若婳无声地叹口气,是,曾经生过气,但是现在早已经过去了,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方若婳稍稍向后仰一点儿,正视他,“真的没有。如果殿下再这么说,我倒是要恼了。”
然后,方若婳去替他煮茶。厨房准备了胡炮肉,将肥白羊肉,扮上盐、葱、姜、豆豉、胡椒诸般调料,封进羊肚,在火坑里烧透,取出来用小小的弯刀割了来吃。此地人人都爱这一样,入乡随俗,方若婳也喜欢。
但闵成弘闻见了肉香,又皱眉,“若婳,这样粗糙的吃食……”
方若婳已熟知他的喜好,笑着打断他,“你且不要批评,看了再说。”
肉端上来,早已打成极薄的片,几近透明,浇上浓稠的熬成琥珀色的膏汁,洒了绿色的葱花和红色的萝卜丁,中间放着一朵萝卜花,方若婳叫辛莲刻的,她的手真巧,方若婳说是什么模样,她完全做到,虽然她十分迷惑,不明白这样东西有什么用。
方若婳知道有什么用,它能让闵成弘高兴,几乎是兴奋。
“若婳、若婳,”他笑着,反复叫方若婳的名字,“真不愧若婳!”
方若婳温顺地坐在他身边,用筷子夹肉放在他嘴里,正像一个合格的外室。有个瞬间,连方若婳自己也迷惑起来,仿佛方若婳真的已经融入了这个角色。
饭后,闵成弘忽然取出一封信给方若婳。
封套上写着“方氏十三娘亲启”,笔迹很熟悉,提捺之间十分有力。
方若婳比自己所能想像的镇定百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问:“谁送来的信?”
闵成弘若无其事地回答:“二哥。”但他眼底深处有什么一闪而过,也许是方若婳太多心。
方若婳当着他的面拆信,里面没有信纸,只有另外一个信封,方若婳惊喜地叫出来。
“怎么了?是谁?”闵成弘看着方若婳问。
方若婳一面手忙脚乱地拆信,一面只顾得答他一句:“是我十七姑姑。”是方代玉,自从方若婳他们分别已经两年多了,在方若婳的身上已经发生了许多的事,想必她也一样。方若婳时常想着不知方若婳他们各自的命运究竟会如何?然而,这是不到最后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信的落款写着“承福十年腊月”,这封信竟然辗转了快一年,绕过了大半个风越帝国疆域才到达方若婳的手里。
信的内容比方若婳想像的更加简单,方代玉说,她已听说方若婳前往江南,她也十分地思念故乡,又说如今方芬馥在闵锐达府中生活得还算平静,闵锐达是个豁达的人,尚能善待于她,只是方芬馥依旧思念步文滨。关于步文滨,有人说曾在三吴一带遇见过他,方代玉让方若婳若方便时,可以留意寻找,替方芬馥传达相思之苦。信的最末,方代玉草草提起一句,她已入榆乐宫。
方若婳一边读信,一边流泪。其实信里没有什么叫人伤心的事,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读完信,方若婳坐在那里发呆。
闵成弘留意地看方若婳脸色,试探地叫方若婳:“若婳?”
方若婳将信交给他看。他看得飞快,然后嘘了口气。“既然你这么想她们,就和我一起回榆乐去过年吧。”他笑着说。
方若婳侧过脸看着他。
闵成弘继续自己的思路,“我先走,你随后来。一路上我都会给你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闪失。到榆乐之后我也一样会替你置一处宅子,和这里一样舒服。至于你的两位姑姑,让我慢慢想办法,或者找我大哥帮忙,一定能让你们见上一面的……若婳,你怎么了?”
方若婳勉力露出微笑,“没什么,只是骤然收到姑姑的信,勾起了彼此思念之情……殿下也不用操心,我不想去榆乐。”
“为什么?”闵成弘明显的意外,“也费不了多少事的——”
“不,不必。”方若婳说,“见了面又有何益?无非又伤心一场。”
闵成弘带着困惑的神情看着方若婳,过了会儿,终于放弃,只说:“你要真这么觉得,也好。”
方若婳又说:“我要给祥王殿下写一封信,烦劳殿下差人送去。”方若婳走到书案前,摊开信纸,故意当着他的面开始写,暗示他,可以走过来看方若婳写了些什么。
闵成弘未必如他看起来那样单纯,方若婳想,对于发生洮高的事,他也许亦有耳闻,只是他明智地从不提起。
他最终没有过来,一副意态疏闲的模样。
他毕竟还是有很叫人喜欢的地方。
其实方若婳写给闵博延的信内容也很简单,不外是托他在江南寻找步文滨的下落。也许方若婳不该自己写信给他,但直觉上,这样做会更有效。
闵成弘出发回榆乐的前两日,最后一趟来看方若婳,带来了做好的银狐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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