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如今和闵成弘之间都越来越少说话,但是方若婳知道,她仍然那样地爱着他。有偶尔的冲动,方若婳想告诉她,也许她只是用错了方式,然而随即清醒,方若婳的话她是不会听的。
越近榆乐,越是繁华。这几年的休养生息,眼见着大风越国越来越富有。因为临近过年了,那时代为了过年有一两个月要预备呢,所以人人都带着笑,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原来人也与草木一般,只消几年风调雨顺,立时便会枝叶繁茂。
京城里自有达王下榻的府邸,安顿好,闵成弘便走马灯一般地去赴宴,这种场合,就算携了女眷同去,当然也是桦琳。方若婳是闲来无事的人。
闵成弘说:“难得来榆乐一回,四处走走逛逛吧。”
他替方若婳安排了马夫,随时听命。方若婳起初很新鲜,上街去逛了几回,又厌了。天天逛,无非这么个样子,有多少意思?
方若婳想见方代玉和方芬馥,但她们俩一个在深宫,一个闵锐达府中,都不是轻易能见到的,就算有闵成弘慢慢地想办法,也没有十分把握。方若婳还想见曹娘娘,但她也是一样,东宫宠妃,岂是想见就能见的?虽然,方若婳他们说起来也算是妯娌,但,都是次一等的。
名分这个东西,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有的时候吧,没有它还真不行。就像钱一样。
夜里闵成弘回来,喝得半醉。问方若婳这一天都做些什么?方若婳照实地答了。
闵成弘笑了,“天天逛街当然无趣,你该出城去逛逛。榆乐城外颇有几处景观,或者等我有闲了,我们一同去。”
方若婳听得微微一怔,记忆的深处,恍惚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遥远得仿佛隔过了一世,可偏偏,一经想起来就那么清晰,一点一滴都在眼前。连那时喝的泉水,清甜的滋味也仿佛仍在舌尖。
方若婳无声地叹息,原来方若婳是这么样一个不洒脱的人。
等方若婳从发呆的状态惊醒,想要回答闵成弘的话时,却发觉他已然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又赴宴去,桦琳也同去。
方若婳因而迟起,睡得临近中午,才倦倦地梳洗。天又下了雨,雨水从檐下滚落,串串的如珠子一般,连绵不绝。
侍女来传报:“祥王殿下来了。”
方若婳心头本能地一跳,呼吸下意识地急促。定定神,方若婳说:“你为何不告诉他,达王殿下出门去了?”
侍女回答:“我说了。但祥王殿下说,他要见的是十三娘。”
方若婳怔住。他可真是一个肆无忌惮的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上门来。
方若婳勉强动脑思考,然后说:“转告殿下,不便相见。”
侍女答应着出去。
方若婳从窗口看着她的背影,撑开伞,走进雨里,不知怎么,脱口而出:“等等!”
有人追出去叫住她。
方若婳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又睁开眼睛,终于下定决心,“请殿下稍后,容我更衣,即刻去见他。”
方若婳穿戴得很正式,柯子,披帛,大袖衫,花冠。是礼仪,也是故意的,想借这段时间镇静下来。但是很不成功。
方若婳心里好像揣着面小鼓,不停地咚咚响着,捶得方若婳心神不宁。
最早,每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但那是因为恐惧。后来,过很久方若婳才明白方若婳在恐惧着什么,那时方若婳已经预见了今日,方若婳知道方若婳一定会败在他的执着之下。方若婳是个很寻常的女人,这点不会因为套了方若婳的外壳而改变,那样强悍的爱,方若婳无法拒绝。
而现在……现在方若婳觉得自己活似一个背着丈夫去偷情的女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方若婳几乎又要改变主意,但是已来不及。方若婳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厅堂,犹豫片刻,另一只脚也只得跟进去。
他一定听到方若婳进来了。方若婳没有那样好的本事,能穿戴着这样一身走得悄然无声。
“若婳?”他探询地问,直呼方若婳的名字,毫无忌讳。
方若婳在垂帷的另一侧坐下,向他行礼。
“撤掉帷帘。”闵博延很从容地吩咐,“我与十三娘是旧识,不必拘这些俗礼。”
方若婳来不及反对。细细琢磨起来,大概方若婳也不想反对。
隔了一整年的时间,方若婳他们又见面。垂帷撤去的瞬间,方若婳的心跳得像要飞出来。然而,与他的目光相触,方若婳却异常镇定,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他也一样。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注视方若婳一阵,便已匆匆地掉开了视线。
侍女在一旁煎茶,沸水轻响,像鱼儿吐着泡泡。
方若婳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那侍女,用刻花的竹勺分出茶汤来。她的姿态很美,雨水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有一种特殊的韵律伴着她起伏的动作,像舞蹈。
茶端上来尝了一口,终究还是过了两分火候。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64784/255360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