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婳愕然地看着他,不知怎么一股气涌上来,当真挥手,将那茶碗狠狠地扫在地上。
心情果然好了一些。
方若婳冲着他笑,“你这个人真是……”说了一半,意识到失言,连忙停止。
过了片刻,方若婳又说:“请殿下带我去见步文滨。”
闵博延出乎意料地沉默着,他的神情深沉,方若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很奇怪,方若婳心里异样地安定下来。因为终归有一个人,他知道方若婳心里的想法,方若婳也可以和他一起商量。
侍女轻手轻脚地过来,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偶尔还是会有“叮当”一声轻响。
闵博延说:“也许,让你的十四姑姑自己去见他更好。”
方若婳清醒过来。是的,方若婳可以痛骂步文滨,出一口气,然后借着闵成弘,或者闵博延的地位逼着他们重聚,但那有什么用?方若婳毕竟不是那条鱼,方若婳不知道鱼在想什么,更不能替代鱼去做出选择。
方若婳问:“能安排他们见一面吗?”
闵博延说:“交给我吧。”一如往常的口吻。
方若婳安心地留在府里等消息。闵成弘知道闵博延来过,只略略问起一句,方若婳如实回答。又没有不可见人之处。闵成弘也不再提。
过得数日,赵王妃差人来请方若婳。理由非常完满,说在江南时与方若婳相处甚是相得,这回想小聚一番。闵成弘自然由得方若婳去了。
方若婳略有一点小小的心虚,因为方若婳一早明白去见的是谁,不过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到了祥王府,赵王妃出来迎方若婳,她真是礼数天马全,携方若婳的手,到厅上喝了一回茶。与她在一起,不愁没有话说,单单是她那些关切的问题就可以支撑良久。果然,她还没有问完,侍女已然来请,说方芬馥到了。
赵王妃请方若婳入内室去,一道精巧的纱幔隔开了内外,正好有一个角度,方若婳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但无人会觉察方若婳的存在。
然后赵王妃便退出了,整个内室只得方若婳一个人。
方若婳竟有些紧张,倒好像要来与丈夫会面的人是方若婳。细想想,够可笑。方若婳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
刚刚坐好,步文滨就进来了。
方若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名满江南的才子,他相貌温厚,带着江南文人特有的儒雅而纤弱的气质,正像方芬馥自己一样。方芬馥爱上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坐立不安,双手不停地互相搓着。
方芬馥进来了,她的脚步果然悄然无声。
步文滨蹭地一下站起来,但只过得片刻,便又坐了回去,仿佛刻意做出不在意的模样。
而方芬馥,正如方若婳所料,在进门的刹那,已经泪流满面。
方若婳和她,已经有十三年的时间未见,方若婳相信彼此都有变化,但是当方若婳看清她的容颜,方若婳还是至为震惊。
那居然是方芬馥,在方若婳见过的女人中,若有一个最适合“女人是水做的”,那便是她。方若婳记得当方若婳他们分别时,她已消瘦得可怜,但那时,她依旧美丽。然而现在,她老了那么多,那么多,像一个年过三十的妇人,皮肤松弛,带着明显的皱纹。
忧愁可以这样摧残一个人。
步文滨的脸上同样震惊,但方若婳不知道他是否感动?也许一刹那,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方芬馥正是为着思念他才变成这样。
“郎君。”方芬馥在哽咽中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怯意。
“公主……夫人。”步文滨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选择了一个万无一失的。
方芬馥受惊一般震了震,盯着他道:“郎君,竟不肯叫我一声‘娘子’了?”
步文滨直起身,“步某一介庶民,怎么敢在夫人面前如此放肆?”
方芬馥用手堵着嘴,强行止住喉间的痛哭,良久,方从怀中取出半片铜镜,“郎君,还记得否?当日你我离别,以此镜为证,只要你我一息尚存,这铜镜便有重圆的一日。此镜在妾的身边,日日不曾离身,妾不相信郎君能够忘记!”
那铜镜,因为日复一日的摩挲,已泛出亮白的光泽来。
步文滨终于动容,迟疑片刻,也从怀中取出半片铜镜。
方若婳这才嘘口气。
却听他说道:“夫人,这已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这铜镜,请夫人收回吧!”说着,将铜镜推了过去。
方若婳再也听不下去,忽地站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64784/2553609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