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慢来,先告诉我,出什么事?”
“皇后要打杀青立!”
方若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全空了,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只是拔腿就跑。小宫女在后面追方若婳:“十三娘,这边!这边!”
方若婳跟着小宫女狂奔。初春乍暖还寒的风从身侧刮过,路旁一丛丛的花木化作斑驳的阴影。头发散落下来,在面颊一侧飞舞,如一大片阴霾在眼角的余光中不祥地晃动。
“若婳!”前面有一个人,忽然抱住方若婳。因为冲力,方若婳止不住,几乎连那人一起带倒在地。
“别去!”她在方若婳耳畔低声说:“别去!”
方若婳在喘息的时候,发觉方若婳在甘露殿的外面,而抱着方若婳的那个人,是方代玉。
方若婳低吼,一面试图推开她,“你知不知道,皇后她要——”然而方若婳忽然顿住,心中如有闪电霹过,一刹那照得雪亮。
“是你!”方若婳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一时间甚至无法分辨心中的感觉,“是你!”
“若婳,回去我给你解释。”她想拉着方若婳回去。
方若婳用尽力气甩开她,几乎又差点跌倒。“不!”方若婳冲向殿内,“不!”方若婳不是说给她听,是说给方若婳自己听。
但方若婳没有真正地进到殿内。
惨叫声声地刺过来,一直刺到方若婳心底,刺进去再拔出来,鲜血淋漓。方若婳本能地捂牢耳朵,但那有什么用?
郭兰看见方若婳,奔出来,叹口气,“算了,你别进去了,不能连你也害了。”她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
方若婳不知自己该怎样挪进去,方若婳的腿好像消失了一下,整个身体全无凭依,空荡荡地飘浮。
司徒青立大约是在喊:“皇后饶命!”又喊:“救我!”然后突然一下,没了声音。
猝不及防的静默,如死亡的来临。
方若婳稍微地清醒了一点,往里面奔,郭兰想拦住方若婳,但不成功,只好追着方若婳进来。方若婳心里想着,也许还来得及,也许。
满殿都是宦官和宫女,垂首而立,却连呼吸的声音也不闻,仿佛那一个个都不过是泥塑。
佟佳皇后端坐在上方,方若婳看见她的面孔,心便一直地坠落下去,那仅存的一点点的侥幸也不复存在。
方若婳从未见过这般扭曲的脸,凶恶如嗜血魔一般,凝结着无法言说的痛恨。
“犹豫什么?!”她发话,声音如她的神情一般可怖。
方若婳怔愣地看看她,又转向下方。那里,一大滩血蜿蜒漫开,如春日绽放的杜鹃,红得刺目。司徒青立伏趴在那一大滩嫣红当中,浑身那啥,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猫,最后的抽搐。
行刑的宦官高举起棍杖。
“不——”方若婳尖叫,但是有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方若婳的嘴。
视线中,棍杖无声无息地落下,有如静默的慢镜头。
方若婳昏了过去。
醒来时听见鸟儿婉转鸣叫,阳光洒落在床边,花枝的影子斜斜地横过墙头,依旧是明媚的春天。方若婳努力地回想,然后好像有一柄剑穿过身体,将方若婳的心肝肺腑一起劈裂。
方若婳忍不住那啥了一声。
有个小宫女听见动静走进来,看看方若婳的脸色,道:“十三娘,你醒了就好。”
方若婳挣扎着坐起来。方若婳应该没有生病,可是却像大病过后全身都在痛。
那片刺目的红色又漫过视线,方若婳屈起腿,将脸埋在膝间。
司徒青立,可爱的像个放大的SD娃娃的司徒青立,笑起来脸颊上带着一个小小酒窝的司徒青立……方若婳现在眼前只有她那啥的带血的身子,最后的轻微的抽搐,像只剥光了皮的小猫。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说:“十三娘,兰娘吩咐了,说十三娘要是醒了没事,还请到皇后那里去。如今宫里是乱作一团了,兰娘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方若婳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小宫女继续说:“十三娘怕还不知道,至尊已经晓得青立的事体了,一气之下跑出宫去,高仆射、闵仆射追去了,不知追得上追不上。皇后在屋里,只有兰娘陪着,也不知是怎样了……”
方若婳抬起眼,阳光微微地晃到方若婳的眼睛,恍惚地不真实。
方若婳还是起床去了,也许只是因为躺着更难受。
郭兰倒是松一口气,她知道佟佳皇后喜欢和方若婳说话,大概觉得自己的负担可以稍稍轻一点。
她走近来,耳语:“皇后一句话也不肯说。”
佟佳皇后坐在窗边,一动不动,静默如雕塑。早晨那张扭曲的面孔已经不在了,现在她脸上什么也没有。她空了,方若婳知道,她整个地空了。
郭兰示意方若婳上前去与她说说话,可是,方若婳该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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