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星渊对这么明白的责难当然暴跳了一阵子,但过后居然也没说什么。
这么一来,废太子的风头当然又起来了。
最要紧的是,和当初的丘涵容一样,闵锐达眼下虽然没有彻底倒,但大小事务,闵星渊已经不大要他过问,如此,闵博延在朝中最得力的人等于已失去了力量。
而曾经最疼爱他的佟佳皇后也已过世。
幸而,闵博延颇懂得韬晦和自制之道,本身没有昔日闵彬郁那么多可指摘的地方,因而一时之间,矛头无法直对着闵博延而来。
但凡此以往,恐怕这一幕也是迟早。
闵博延现在大概也品尝到昔日闵彬郁的心情,但这些他不会告诉方若婳的,他不是闵成弘,他并不需要有人去安慰他。如果是实际的主意,也许还有用。
夜里方若婳醒来,看着睡在身边的闵博延。屋里只有一盏罩了纱罩的烛火,他的面目模模糊糊,但方若婳仍能知道他蹙起的眉头。是的,方若婳知道。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梦里也无法释开的疲乏。
可是,方若婳能够做什么呢?
闵博延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令闵星渊言听计从的人。
一个能令闵星渊言听计从的人。
方若婳的思绪停顿一下,仿佛有道光亮闪过心头。
闵星渊眼下最宠信的朝臣是他的女婿倪嘉平,但他最喜欢的人却是……
方代玉。
腊月,佟佳皇后正式下葬之后,闵星渊便册封了方代玉为贵人,简直迫不及待一样。后来又接连册封了两位贵人,但最宠爱的还是方代玉。
听说他如今整日与嫔妃们在一起,欢歌酒宴,仿佛要将过去缺失的享乐补回来似的。
有时候替泉下的佟佳皇后感觉悲哀,但方若婳其实并不相信人死了之后真的会有一个灵魂在那里游逛,所以又觉得,像佟佳皇后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很好。
毕竟她带走的记忆,永远是一个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微笑的丈夫。
方若婳去找赵王妃喝茶,闲闲地提出,方若婳想回榆乐宫去看看方代玉。
赵王妃当然知道方若婳与方代玉的关系,满口答应。但方若婳看不透她是否清楚方若婳真实的目的,那也不重要,无论她清楚与否,对她都没有坏处。
赵王妃是经常要去榆乐宫问安的,拣个好天气,便带上了方若婳同去。
方代玉如今换了住处,迁入彩丝院,离闵星渊住的甘露殿极近,大概闵星渊让她住在这里用意也是如此。
她如今是贵人,又掌管后宫,住处气派自是非凡,阶下立了很多人等着禀事。
宫女认得方若婳,连忙进去禀告,过一会儿盈风赶出来,告诉那一干等候的人,让他们明日再来,又满面笑容地请方若婳进去。
方代玉高兴极了。方若婳进去时,她站在庭院中,仰脸使劲望着,一看见方若婳就上前来,拉了方若婳的手左右上下地仔细打量。
方若婳笑,“哪有那么久没见?瞧你倒似认不出我来了。”
“大半年了!”
都大半年了?方若婳怔愣了一下。可不是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方若婳快乐,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些。
方代玉拉了方若婳屋里去坐,盈风知道方若婳他们两个的情分,不消吩咐,立时示意旁人都退出。她自己上了果品和茶,也退了出去。
方代玉往榻上靠了,喟叹:“我看皇后一直不提,还以为她打消念头了,谁知到临了,还是将你给了太子。说说,你如今怎样?”
方若婳吹着茶,抿一口,抬起头笑道:“还能怎样?就那样呗。”
“什么叫就那样?”方代玉瞪方若婳,“你可别想跟我打马虎眼。我都听说了,太子待你,可是当作了手心里的宝呢!”
方若婳的脸“腾”一下红了,“哪个乱嚼舌头?”心实喜之。
“这样也好。”方代玉说。
然后沉默。
看她的神情,似乎有很多心事,但方若婳却不明白。
“你呢?”方若婳笑问,“如今你大贵了。听说至尊待你也是……”方若婳停下来。
方代玉的脸色变得苍白,像是想哭,又不甘心哭,强忍着,所以难看。
方若婳叹息,她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也难怪,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旧方。何况,闵星渊也老了,比她大了一倍有余。
听说他如今脾气很坏,脑筋也不如以前清楚。若他不是皇帝,就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哪会有风华正茂的女子爱上一个糟老头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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