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婳跟在闵博延的身后,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想像得出那种一闪而过的阴沉。
想起谷蕊公主含泪问:“如果将来……你会怎样对嘉平?”可惜方若婳忘记了他的结局,但肯定不会好,如果历史一如方若婳所记忆的。
从这日起,闵博延宿在大宝殿,和闵星渊一西一东,中间隔一个大殿。
闵星渊的身体自是不可能返回榆乐了,因而只得将朝堂转到武阳宫来。又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好住,辛苦了一干官员和驿丞,每日里来回奔波。有时自大宝殿外传过,看得见大门外石阶下三三两两的官员,或站或坐地事,有不少席地而坐,捧一个钵在吃饭。听如今宦官们还兼卖饭食点心,倒算一笔外快。
闵博延一向十分在意官员仪容整秋安,如今千头万绪的事情,也顾不上管了。他每要见各部官员,处理朝务,不得抽身进去探望闵星渊,想必心里焦急,也只得命两个黄门时时去探问。
守在闵星渊身边的是倪嘉平和闵锐达,按例,还有黄门侍郎。据方若婳知道,闵博延费了好大力气想将这个位置给谭鸿风,但到底还是被倪嘉平釜底抽薪,交给了同是昔日东宫侍卫出身的元岩。
这棋输一招,想必是让闵博延愈加懊恼,如今闵星渊跟前,是个一比二的局面。不过,若论经验老道,闵锐达怕是比那两人之和只多不少,所以也未必就落了下风。
不,其实还不是一比二,因为,还有一个方贵人。
方若婳自来到武阳宫,只在闵星渊病榻前与方代玉匆匆见过数面,却连一句话也没上。但她才是眼下闵星渊身边亲侍汤药,寸步不离的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史书上的宣华夫人真的存在,那想必正是方代玉,因为闵星渊身边,只她这么一位姓方的嫔妃。
可是方若婳不能告诉闵博延方若婳所知道的一切,更不能出方代玉将会起的作用,何况,方若婳也根本不明白,方代玉和他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方若婳只能试着提醒他,方贵人举足轻重的地位。
闵博延对方若婳的话总是不置可否。方若婳想,他其实很清楚,他只是不希望方若婳掺和。
方若婳只能干着急。
武阳四年七年初一,日月青光,八日乃复。
随闵博延去给闵星渊问安,他已无法自己坐起,要有人在背后托着他,一句话也会呼呼带喘。方代玉端了药碗喂他,每一勺都漏出一半,顺着嘴角向下滑,将围在颈项的手巾打湿了大半。
一个宫女上前去换手巾,手忙脚乱的,方代玉又不便呵斥她,怕惊了闵星渊。方若婳便上前帮忙,将手巾掖进闵星渊的脖领,拿枕头在他脑后垫实。视线扫过,与方代玉对视一眼,彼此心绪都无限复杂。
难道,她与闵博延之间真的存在什么瓜葛?不不,方若婳始终难以置信。
方若婳站起身,方代玉飞快地递过一个眼色。方若婳用最的幅度点一下头,退开。
出门时,方若婳故意放慢脚步,坠在最后面。闵博延似有觉察,回头望方若婳一眼。方若婳只得以目光相询。想必他明白方若婳要做什么,微微皱一下眉,仿佛叹息了一声,点点头。方若婳还他一个微笑。
方若婳站在廊下等了会儿,果然,一群宫女簇拥着方代玉自房中退出来,向后殿走。方若婳遥遥地跟着。
后殿想必是方代玉的住处。盈风站在门口等着方若婳,领方若婳到偏厅里。
方代玉一个人坐着,脸向着窗外,一动不动。她在方若婳之前进来,并不会很久,但她看上去仿佛坐了很久,看尽了沧桑一般。
她听见方若婳进来,转过头,“我回来换件衣裳,待会就得回去。”
方若婳点一下头,明白她的意思。
时间不多,方若婳也不兜圈子,走近去,低声问她:“至尊还有多久?”
“你也看见了。”她乏力地回答,“只是靠参汤吊着,能有几日?多则十日,少则三五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方若婳犹豫片刻,又问:“那么倪嘉平他们,有没有什么动向?”
方代玉怔一下,“这方若婳怎么知道?”停了一停,她若有所悟地看看方若婳,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若他们一有动静,便设法告知你?”
“是。”
她低头思忖片刻,“那么,不如这几日你搬来与我同住——你先不要,先听我,这样,一来你可以帮我,二来我不必差人去报消息给你。这宫中如今,唉,我也不消,你想也想得出来。”
方若婳能想得出来,到处都是耳朵。这是很好的办法,但闵博延未必同意。
“我尽量。”方若婳。
回去一商量,果然闵博延一口回绝,毫无还转的余地。
“若婳,你不要搅进来!”他翻来覆去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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