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方若婳。方若婳明白。
像方若婳这样的一个人,搅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是非里,就像硬将山野里的杜鹃移到花盆里,摆在厅堂上。不是不可以,但总不会是最相宜。
然而,这又不是方若婳可以选择的。方若婳在向流星许愿的时候,来不及明方若婳的愿望。如果可以,方若婳宁愿穿到山野人家。当然有另外的苦恼,早起操劳,种地炒饭,生养不知几个孩子,吵吵闹闹,最大的快乐是一家人吃饭,然后与丈夫在被窝里会儿话——可是那样的生活,简简单单。
“为什么忽然这些?”方若婳问。
“不知道。”方代玉茫然地叹息,四顾,“我在方宫里住了十四年,在这风越宫里又住了十四年,住来住去只是这些深深浅浅的宫城……若婳,我也羡慕你,终究出去过,见过那么多。”
“也许,日后有机会。”方若婳安慰她。
她不作声,过会儿,叹口气。正要开口,盈风来催。
她只得站起来,匆忙间了句:“太子的事,你放心。”便去了。
方若婳回自己房间,秋喜居然在等方若婳。
“殿下让你来的?”
“是。”
“你转告殿下,我在方贵人这里住几日。”
“殿下知道了。”秋喜,“殿下让我在这里陪着十三娘。”
还是不放心方若婳。但既然闵博延表示了默许,方若婳该满足了。
“殿下是不是很生气?”方若婳心虚地加了一句。
秋喜奇怪地看看方若婳,“殿下怎么会生十三娘的气?”
方若婳舒口气。有方才方代玉的那最后一句话,再加上秋喜的这一句话,方若婳应该可以睡得着觉。
秋喜打水服侍方若婳梳洗。卸了妆,打散头发,她替方若婳一下一下地梳着。方若婳支着下巴,心思又转开去。
方若婳努力回想,正史野史上任何一点关于这场皇位交替的记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究竟将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那么多记载众口一词地闵博延在最后关头忽然对宣华夫人无礼?难道真的如史书记载,他只不过是在伪装下藏了一个荒淫的本相?回想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不,方若婳告诉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方若婳不相信世上能有人伪装到这种地步。他有过那么多机会,只要他强取,方若婳就没有还手之力,可是他不曾。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去碰方代玉?
还有闵星渊,已分明到了出气多进气少的关口,哪里来的力气发怒改立太子?
方若婳拿着妆台上的粉盒,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
对,这是关键。如果闵星渊根本无力下这样的谕旨,那么……那么……就一定是有人矫诏。
矫诏。
方若婳猛地站起来。
秋喜“哎呀”一声惊呼,手里的梳子带落在地,“啪”一下断做两截。
她怯怯道:“十三娘……”
“不要紧不要紧。”方若婳打断她,示意她别再话。
如果是矫诏……方若婳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试图理清头绪。如果是矫诏,那么很可能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根本就不存在闵博延非礼宣华夫饶事!是有人捏造的矫诏借口。但因为有人矫诏,试图复立闵彬郁,闵博延不得不动手,从而有谭鸿风弑君的事。
这么一想,前后都合情合理。
方若婳不能不兴奋,像解出最难解的数学题,脚步不由自主地更加快。
而这“有人”,自然是眼下正在闵星渊病榻前的倪嘉平和元岩。
但这一纸诏书,不足以定乾坤,倪嘉平他们也不至于真到认为这样就可以翻盘,所以他们一定还留有后手。
枪杆子里出政权,一定有兵力在。可是在哪里?这就打破方若婳的头也不会知道了。
方若婳也不用知道,方若婳只消告诉闵博延,提防有人矫诏,其余的他比方若婳在行多了。
“快快,更衣。”方若婳吩咐。
秋喜愣在那里。
“来帮我!”方若婳自己抄起衣裳披起来,胡乱挽两把头发。
秋喜回过神,过来帮方若婳。
“十三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前殿,回殿下那里。”
秋喜一定被方若婳瞬息万变的心思弄得糊里糊涂,偷偷瞥了方若婳好几眼,只不敢问什么,紧着替方若婳穿戴。
回到前殿,闵博延还在见朝臣,谈事。
方若婳心急火燎的,冲着他身边的内侍又打手势,又使眼色。内侍忙附在他耳边,声了几句。闵博延转过脸看看方若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和那几个官员话。急得方若婳直想冲进去。
忍了又忍,几个官员总算郁续地退出。
方若婳连忙进去。
闵博延坐的是一张独坐,他挪了挪身子,让出一半的空间来。
方若婳迫不及待,顾不得看他的神情如何,便向左右挥手:“你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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