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阿娘便出来了,手里握着剁碎的鱼肉,她蹲在茅顶木撑下,看着地上破碗里的残羹,自言自语起来:“饭量还是那么小,我说过多少遍了,你要是不吃饭,可是长不了肉的。”
她对着木头抚了抚,就像在摸小猫的后背,随后,又把手里握着的鱼肉,小心翼翼地放进破碗里。
她撑腿站起来,对张大石说:“这是小黄,你小时候可爱和它玩了。”
张大石呆望“小黄”,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阿娘没说什么,进了屋,一阵翻箱倒柜,挎着篮子出来,篮子沉甸甸的,上面铺盖一层蓝布。
“今咱娘俩团圆,俺带你下馆子。”
这句话,张大石听不懂,但还是呆呆地点点头,跟在阿娘身后,离开了院子。
他们往前走出胡同,顺着大路走,太阳正炎,阿娘晒出一身汗,脸烫的通红,但好似没感觉到似的。
走着,路边有一个“玄隆小铺”,张大石嘟囔了一句无可琢磨的话,阿娘没听清,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玄隆小铺?你未婚妻就喜欢到这里买糖吃。”
“未婚妻?”张大石不理解。
“就是你未过门的老婆,眼睛水灵,鼻子高挑,村花,活脱脱的村花,但是她呀,”她越说越生气,最后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说,“她被黑熊精抓跑了!”
“黑熊精?”
阿娘磨着牙,莫名其妙地生了闷气,一路上闷不作声,跺着脚拐几个弯,在“易店”门口停下。
“大石,你在门口等着娘,不要乱跑哦。”
阿娘走进门里。
店长是个文绉绉的小伙子,看上去衣冠楚楚,带着圆框眼镜,正读一本黄皮《老残游记》,看见阿娘,把书收了起来。
“硕子,看看我这些东西能换多少钱。”
被唤作硕子的小伙子接过竹篮,拿掉蓝布,用手数点,嘴里说着普通话:“鸡蛋一元两个,一共十个,五块钱。还有一把旧刀,一把旧剪子,两元。”
他拉开木抽屉,在五元贰元当中抽出七张一元,递给阿娘:“给您。”
阿娘接过手,沾着唾沫数了数,一共七张,确定没少,才放进兜里。
“这位是谁?”硕子指了指门外的高大的人影。
“他是张大石。”阿娘拍拍胸脯,冲门口喊,“俺儿子!对吧,大石?”
张大石听后,没有立刻回过神,过了一小会才回应:“哦,嗯,阿娘,我是张大石。”
阿娘朝硕子咧嘴一笑,疯疯癫癫地跑到门口,攥着大石的手,说:“走,我们下馆子去!”
硕子坐在屋里,皱着眉头。
“大石?”
二人背影远去,融于日光,没一会,来了一个青年,肌肉虬结,光着膀子,肩膀上搭一条湿毛巾,放下半人高的箩筐,
硕子邀他坐下,他坐下了还在埋怨:“城里头的商人就是没咱村里人实在,一百五十斤的菜都进了还大差这五斤?”
硕子在一旁赔笑,搬出铁秤,仔仔细细地称重,又拿出计算器按了按,说:
“还是老价钱,鸡蛋一个两毛,茼蒿五毛钱一斤,加起来一共五块一,给您。”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五块和一角硬币,递给青年。
青年只收下五元,硬币还在硕子手里,投了个眼色,笑着说:“上午才知道俺妹喜欢你半年了,我赶着人少的点来,就想问问你对她有意思没,我可别叫俺妹再白等。”
“你妹美人一个,我是一小破店老板,哪点值得你妹这么喜欢?”
“哎呦呦,”青年啧了几声,爽朗摇头,“村里卖不动的东西都能在你这儿换钱,然后你再归拢归拢转给别人,操了镇中好名声还赚了票子,俺妹跟着你这大学生,绝对吃香喝辣!”
“可是,我以后在不在村里住还不一定,你是希望她背井离乡,跟着我去城里打拼么?”硕子笑了一声,话里有话。
青年咧着嘴,伸出手指点了点硕子,大笑几声,背起箩筐,擦掉头上的汗。
“那我走了。”
还没走出门口,硕子叫住了他。
“大树哥,村东边疯疯癫癫的宁大娘刚刚来过这儿,旁边还跟着一个自称张大石的男人。”
张树站住脚步,“石头?”他回过头,“死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那人的衣着,不像莲花镇的人,我怕宁大娘有危险。”
“一个疯婆子,搁家里验根针都没线,他能图个什么?”
硕子脸色沉重,“我听说,槐木村被捅死个人,一个月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张树虎着脸,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
“等我忙完地里,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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