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泫拍了拍大腿,几乎涌出泪水,他叹了口气,道:“唉!我非说里民,而是疑惑,是谁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啊?”
荆蓁微微睁大了眼睛,略带疑惑道:“当然是王乔啊!”
姜泫又摇了摇头,道:“王乔?非也,非也!是我,是我啊!”转而又道:“不是我,不是我!”
荆蓁神情大变,惊慌失色,他怕姜泫是因为受不了里民们忘恩负义的这个刺激,以致胡言乱语,刚要相问,又听姜泫说道:“是这个世道,是这个世道啊!”说着,他拉起荆蓁的手,语气变得愈发激昂,“宦官外戚相争龌龊、清流名士空谈龃龉、豪右强霸残虐害民!我一路行来,见了多少人受迫为奴,见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姜泫越说越激动,奋然站起身来,走出屋外,声音越来越高,史阿和荆纬听到声音,怕出什么事,也赶了过来。
看着姜泫激动地站在屋檐下,史阿和荆纬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就听姜泫继续道:“在青州时,便见庶民难受压迫,持械抗吏。又闻冀州大旱,瘟疫横行,甚至夫妻互卖、易子而食,为的仅仅是吃上一口饭,为的仅仅是苟延残喘!还有那王乔,目无王法,横行乡里,劫掠暴虐,可这大汉的天下,又有多少地方还有王法?”
姜泫前世所在的世界,虽然也有恃强凌弱,也有法不及贵,也有弄权不公,可那个时代终究离真正的民主法治很近,每个人的生命也都基本平等。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之前在凉州家里,虽然也是日出学问、日落习剑,十分的刻苦,而且也亲临战场对峙过羌兵,但总的来说也一只是养尊处优,生活在象牙塔里,还真没见识过社会的黑暗。可这一年来,他离家游学,他才真正体会到生民之不易,才真正体会到世道之艰难。对大多数百姓来说,活着,都是奢望。
兖、豫天下要冲,富庶之地,百姓生活相对安康一些,姜泫说的这些,荆蓁并未见过,可是从姜泫的描述,她仍然能想象出那些惨象。
姜泫扼腕切齿,接着道:“家师康成先生,博学高见,心念民生,可受党锢之祸,恐终生不得出仕。家父一州长吏,为官清廉、造福一方,却因为得罪了十常侍以至于槛送京师,险些被害。威宗以降,朝中阉竖当权,十八年来,又有多少仁人志士只为求公道二字,轻则隐居避祸,重则惨遭大辟,更有甚者殃及满门!”
如姜泫所言,如今之世道,可谓腐朽至极,史阿和荆纬跟荆蓁不同,有些见识,听姜泫一说,也都深有感触,于无良阉宦、贪官污吏,无不恨不得寝皮食肉。二人相视,眼中也尽是悲愤之色。
姜泫走到史阿和荆韦面前,拉住二人的手,说道:“汉室昏沉至今,急待英雄志士出世!泫虽年幼不才,却怀澄清天下之志,二位皆是肝胆豪杰,可愿助我?”
史阿为姜泫所败,亦为姜泫所救,已经决意跟随姜泫了。荆纬也钦佩姜泫的胆识、智慧,如今和史阿一样,更是钦佩其心胸与志向。大丈夫生于世间,若得明主,实在是一大幸事。他拱手说道:“史阿虽一介轻侠,亦知忠义二字,正所谓禽择良木、臣择贤君,得遇明主,阿平生之愿足矣。”
荆纬也拱着手,激动地点着头,说道:“荆纬亦如此!”
史阿又说道:“自今日起,阿之命即姜君之命,阿之躯即为姜君之躯,但凭驱使,绝无二心。阿誓与君,患难与共,终身相伴,生死相随。”
荆纬眼中泛泪,也跟着说道:“荆韦今生愿从姜君,为君驱驰,并匡天下,万死何辞!”
说到此,姜泫指天为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泫在此立誓,泫此生所愿,皆在扫清天下、匡正世道,但为此志,生死不计!”
“但为此志,生死不计!”“但为此志,生死不计!”……三个人一遍一遍重复着誓言,随即相视大笑。
荆蓁仍坐在屋里,看着姜泫在朝阳下高大的身影,眼神波光流转,愈发迷离。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姜泫带着史阿、荆纬往酸枣县城而去,荆蓁好想跟着姜泫走,可是一来小女儿家羞涩,怕姜泫嫌累赘不愿意带着,再者荆老年老,还需要人照顾。看着姜泫要出了阊门,荆蓁几番不舍,几番犹豫,几番愁叹,还是决定留在荆老身边。不过她的心思,荆老都看在眼里。
荆老也明白,女大当嫁,虽有不舍,但还是拉着荆蓁的手,私下说道:“你要去,便去吧。”
荆蓁得到了父亲的鼓励,鼓起勇气追上姜泫。姜泫听到身后荆蓁的呼喊,一回头就看到荆蓁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又忽然跪拜在地上,道:“蓁愿追随姜君而去,万望姜君不嫌弃,容蓁在身边,照顾起居,忝作牛马。”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65397/2610240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