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停了一下,半晌,女人竟吃力地笑起来,“两年前我想到这事还老哭,可现在,终于是没泪可流了。”
青离也没有话,她可以想到,对一个羞耻未泯的人,那是何等的难堪。
“可这府里也不是完全没人待我好的。”女人沉默一会,语气突然转了下来,“就是给我起名那个秀才——进士忙着应酬,几个公子小姐都是他在教。他教书的地儿在我东院,有时就便儿绕来看看我,教我识几个字,或是摇头晃脑地讲大道理,很多我不怎么懂,就是因为进士,还记住个‘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那一段儿,我白儿黑儿地想着他,想他跟我说话,跟我笑,有时也瞎想着他跟我那个。进士来不来我压根不管了。”
“这时候我已经特别恨进士了,我觉得好人就是该做得跟想得一样,所以有一天,秀才来时,我就脱了衣裳在房里等他。”
“没想到他一下背转过去了,满口什么‘勿视’。”
“我气急了,过去骂着他说没想到你也跟进士一样的,我不信你心里不想跟我上chuang,偏要装一副圣人相。”
“他说那不一样,然后又是一通道理,挣开我手走了。”
“我心里那个恨哪,恨进士,也恨秀才,回头,却正好看见一个黑壮长工趴在窗户后头偷瞄我的光身子,我认得他叫二狗,就把他叫进来了。”
“本来我只是赌气,想跟他弄一次,让那两个男人当回王八就算了,没想到,这一下,离也离不了了。”
“我们从早上X到下晚,大婆娘的贱丫头快送枣来才罢休,他走了我还张着嘴在那儿想,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进士根本是个太监!”
“有了一次不要紧,他得空便往我这边跑起来,老天也长眼,进士突然得了急病,全家都围着转去了,没人顾得上我们两个。”
“给进士买棺材冲一冲时,秀才又来找过我一次,问我要是进士死了,愿不愿意改嫁给他。”
“我这时全天里头,大概还有一二刻还想起他教我识字,剩下的时候,不是在跟二狗XX,就是在想着跟二狗XX。”
“我看他那瘦样儿,床上估计还比不上进士,这时我已经尝惯甜头了,哪能再跟他去干熬,所以一口就回了他。”
“进士才蹬了腿,大婆娘就要把我发卖出去,我便跟二狗回来了。”
“没想到,消息比人还快,二狗的老娘听说我是死了丈夫改嫁的,又知道我们是私通在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不让我进他家门。”
“没奈何,我拿了原来一点积蓄,开了家小店,跟二狗搬出来过活。”
“二狗与我初时还恩爱,可渐渐不知怎么就淡了。每晚从六七次少到一两次,还经常草草就完了。”
“而且,我才发现,我们不那个的时候,根本没话说。面对面闷头坐着,跟受刑似的。”
“所以我想办法,拼命找回当初那甜头。”
“我买chun宫图,弄药,玩各种样儿,只求让他再腻上我。”
“有一天,我们正X着,他突然问进士和我X时都怎样的。我随口答应了一点,他突然变得如狼似虎起来,于是我喘咻咻地,有的没的全都喊了……”
“那之后,每次他都要我讲跟别的男人X时的细处,其实我之前只有进士一个,为了快活,便瞎编乱讲……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带来一个不认识的男的。”
“我扭手扭脚地要跑,却叫他从后边一把摁住了,说,反正你都有那么多男人X过了,不多这一个。”
“然后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过了开始那阵还稍有点羞后,好像整个人都上了天,记不得多少时候不曾这等受用了。”
“再后来,人数渐渐从两个到三个,到五六个。就像现在这样儿了。”
青离听着,本来有些唏嘘,但心里装着姐姐的事,看月亮渐渐升高,不由焦躁起来,而女人还在絮絮说着:
“今年有一天,我听说秀才死了,他家那边闹大灾,本来官府念他是读书人,特地给了半斗杂豆赈济,不想他将大半给了老母后,遇到两个准备换了孩子来吃的妇人,想来想去,竟连余下的一点也舍出去了。”
“然后我突然想起那时他背着身跟我说的话,那话文绉绉的,我以为我从来没记得过。”
“他的原话是:‘爱yu之心,人皆有之!能使恶德不欺善念,邪思不堕亵行,是圣也!’”
青离怔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有一艘小船突然驶入了她的视野之内,满月的明亮下,虽然颇远,也清晰可见船尾一人飘扬的流苏。
那人背着脸,但青离认得衣服极像是紫迷最爱的一件紫仙罗,遂一个猛子跳起来冲过去了。
“别去!”女人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那是我要找的人!”青离眼看船越飘越远,发急挣道。
“你答应听我说完故事!”
青离急气,刚觉得她有点可怜之处,怎么又这般可恨起来,遂没轻没重地一把推开,箭头一样向那大船飞过去。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身后传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叫。
(七十三章首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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