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独一见花灵蝶来,似乎大是高兴:“你来得正好!我才说呢,这一帮小妮子差劲透啦,鲁大师设计的亭子如许巧妙,她们却都玩不好。”
口吻轻浮,一点儿也不像一城之主。
花灵蝶身子一巅,裙摆微微晃荡,似乎极尽忍耐,连语声都绷得有些不自在。
“启禀主上,昨夜城中发生大事,请您摒退左右,再容我细细禀报。”
“那些事你作主便了,我不爱听。”
轩辕独兴致勃勃:“欸,你快来!这‘魔音万千’建好以来,还没让你试过哩!这些歌姬舞伎笨死了,弄了几天也弄不出一只鸟来,我正唤人找你去。”
“鲁大师身价不凡,岂能没有名堂?主上且再试一试。”
她声调变冷,显是想起索价千金之事,益发恼火。把钱花在这种无用的地方,只是增加推动有用之事的困难度罢了,以轩辕独的挥霍成性,这方面花灵蝶恐怕有切肤之痛。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请主上……”
“够啦,我不想听!”
亭中哗啦一声,似是打翻了什么物事,轩辕独的声音倏地严峻起来,周围的姬妾侍女遂不敢言笑,场面一瞬间沈静下来。
花灵蝶的纱裙颐动着,呼吸有些急促,不知是惶恐或是愤怒。
片刻,居然是轩辕独先打破了沉默。
“你旁边那个是谁?眼生得紧。”
“启禀主上,这是执敬司的弟子安生,是昨夜之事的目证……”
“行了。”
轩辕独的声音听来不怀好意:“总之,是重要的人罢?”
“是。”
花灵蝶木然道:“我带他来,便是让他向您禀报昨夜的事。”
轩辕独笑了起来。
“那好。你现在乖乖过来跳支舞。要不,我叫人杀了他!”
安生猛然抬头。
亭中的轩辕独拈着唇上黑须,笑得得意洋洋,彷佛耍赖得胜的孩子,眼看胜券在握,恨不得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花灵蝶俏脸煞白只咬着丰润的唇珠簌簌发抖,笼在袖中的纤纤十指掐握,捏得指节微微泛青。城主是认真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一刹那间,安生突然如此感觉。
花灵蝶咬着嘴唇沈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
“主上不过是想看支舞,何必杀人呢?多煞气呀!”
她笑意娇憨,连口吻都酥腻入骨,彷佛化不开的糖膏。“喏,我就跳一支哟!跳完了,主上就要乖乖听小蝶儿说话,好不好嘛!”
轩辕独大喜过望,连连拍手。
“妤!小蝶儿依我一件,我也依小蝶儿一件。”
花灵蝶解下御寒的大氅,随手交给安生。
安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见她侧腰弯身,轮番勾去了淡紫绣鞋、细雪罗袜,露出一对丰腴晶莹的白腻小脚儿,脚底板与踝骨处都是带粉酥色泽的淡淡橘红,嫩得无一丝硬皮粗痕;足趾平敛,既有婴孩的浑圆腻润,又有成熟女郎的诱人曲线,集稚嫩与妩媚于一身,说不出的可爱。
她卷起纱裙中的细裈裤脚,将后摆掖入腰上的三缠腰采,裸着一双浑圆笔直的修长玉腿,腻白如**敷就。她个子娇小,比例却是上身短、下身长,肌肤更是白得异乎寻常,简直就像骨瓷精制的舞俑娃娃。
花灵蝶取下鬓边的金爵花钗,只余一头俏皮妩媚的坠马裸髻。
“快呀!”
轩辕独迭声催促:“再不过来,我可要生气啦。”
花灵蝶勉强一笑,撒娇佯嗔道:“别急嘛。”
探足一点水面,倏地又缩了回来,蹙眉低道:“好冷!”
咬牙环肩,才又点水而过,宛若凌波仙子。原来池底铺有石阶,距水面止有一寸,可以平涉到亭子里去;亭内的水引自后山的天然温泉,池中则是从铸剑山北面引来的冷泉水,阴阳双环,此为“魔音万千”的另一特色。
花灵蝶入得亭内,众女纷纷让至一旁,见这位平日高高在上的大总管,居然裸着一双腿子拎裙涉水,模样十分狼狈,畏惧之心渐去,仗着有城主撑腰,不由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花灵蝶置若罔闲,对轩辕独娇笑道:“主上,小蝶儿许久没跳舞啦!你让人家先暖暖身子。”
轩辕独似是心情大好,闭目长笑:“我还记得你入城头一天,也是这般跳舞给我看。”
外围高于池塘水面的凉亭,内边其实也就是一座大池子,温泉深及小腿,除了她,就连一管笛子一张琴也没有。
这样简单的建筑,如何能“乐舞自生,魔音万千”,她一边思考,一边往一张突出水面的小几走去,脚下踩着的石板忽然下陷寸许,从四面的柱子里传出清脆的钟磬声。
仔细一瞧,亭内池底像棋盘一样,布满纵横交错的方格。花灵蝶灵机一动,前踩几步,又倒退几步,随手往几面一按,那小几竟也微微一沉,四柱中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
“原来如此!”
“这整座”魔音万千“,本身就是一件乐器!
鲁大师将发声用的磬石、铁器等机构藏在四面亭柱中,亭柱中空如风管,而亭内的地砖、小几、灯柱,甚至焚香用的瑞脑销金兽等都是音键,再以机簧连接到亭柱与外池的舞俑处。一旦触动地砖摆设,亭柱便发出声响,间接推动外池的水力机关,使小人转动跳舞。
“这样巧妙的机关术,拿来改良铸冶工序、减少人力消耗,岂非更好?偏生浪费在这种地方!”
花灵蝶怒极反笑,嘴上却不露风声,踏着地砖摸索音阶,片刻才道:“亭儿真有趣。主上如若不弃,小蝶儿想奏一阙‘玉楼春咤’。”
此言一出,众女无不哂然。
轩辕独本人精通丝竹游艺,姬妾群中也有颇识音律的;身边的伶人除了貌美狐媚,善于逢迎,歌舞技艺更是勾栏教坊里数一数二的佼佼者。这样的一群行家会对精巧已极的“魔音万千”束手无策,显是逢宫故意开了个玩笑。
据说轩辕独为求机关蓝图,不惜派出驻城精甲包围千机山,既然闯不过深藏在云雾间的千机阵,索性坚壁清野,围它个三年五载。“当年太祖爷打下蟠龙关,用的也是这种兵法!”
轩辕独得意洋洋,对着一干傻眼的家臣大吹特吹。
大兵围了几天,众军士兀自在雾里东倒西歪,山下每天都有人在雾中走失,从此消失踪影。正没奈何处,兴许是山上的千机府已不堪其扰,一名童子忽然在大营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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