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朱砂矿历来由朝廷开采,他们为了保密,不敢对外录用劳力,而是选择绑架榆水村的村民为他们开采矿石。然则他们又不懂朱砂怕遇火,若遇火煅则会析出有剧毒的水银,如此就致使大量的村民中毒倒下,药石无医。”
“村民们眼看自己快不行了,苦苦哀求他们,想最后见亲人一面,保证会严守朱砂矿的秘密。刘肃湛不敢做主,他将此事禀告给幕后主谋,对方只告诉他脖子上抹一刀,随便找个地儿埋了便是,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刘肃湛毕竟是混官场的人,如今他是朱砂矿明面上的负责人,若是东窗事发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于是他暗地留了一手,将所有绑架来的人做了详细记录,还把这些年和幕后主谋的书信往来,开采矿山贩卖朱砂获取的金银数目都记在账本上藏了起来。
朱砂的罕见珍贵自不必言,皇帝多年来秘密命人提炼长生不老药,四处查找朱砂矿山也不过区区十几处而已。
皇帝原本温和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满殿的人都陪着小心,轻易不敢吱声,只闻沈舒窈清亮的声音在整个殿中回荡,语调虽缓,却震慑人心。
“刘肃湛知晓官府一直在暗地追查榆水村村民失踪案,若是被他们找到尸体,恐怕会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最重要的是此人生性胆小,不敢杀生,亦怕面对死人。”
“于是,他自作聪明的和村民们做起了交易,若是他们回去绝口不提这些年的去向,就绝对不会动他们的家人。拿村民的家人的性命相威胁,自然是抓住了他们的软肋,自古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没想到这一招果然好使,这些年还真是没有一个村民敢吐露此事。”
“那日我与晋王爷夜探朱砂矿,岂料刚入洞口,矿山便被炸毁了,如若不是我们及时撤离,只怕亦同那些无辜的村民一般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而今在皇帝眼皮子低下,发现这么大规模的砂矿却被炸毁了,真是怒不可遏,他气得咳嗽不止。赵公公急忙帮他轻拍后背,又是递茶水,确实尽心尽责,难怪深得皇帝信赖。
待皇帝稍好一些,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抓住关键,问:“幕后主谋是谁?”
偌大的韶华殿肃然无声,呼吸可闻,沈舒窈从怀中掏出记录幕后主谋罪证的册子,清净明亮的眸光环顾众人一番,抬手指向早已慌乱不堪的谢卓然,缓缓道:“光禄寺卿谢大人。”
“陛下,朱砂矿虽被炸毁,但刘肃湛在被谢大人灭口之前,将一枚藏有证据暗格的钥匙吞入腹中,此册数日前由晋王在刘肃湛府中查出。”
这时,赵公公已经朝沈舒窈走来,接过册子,躬身恭谨地呈给皇帝。
谢其良冷冽嗜血的眸光直视沈舒窈,厉声喝道:“放肆,竟敢胡乱栽赃。”
他转首朝皇帝行礼,“陛下,犬子虽顽劣,但人性本善,绝无可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分明是这个人受人唆使,企图污蔑犬子,往我谢府满门泼脏水。”
“此案乃陛下下旨详查,又是晋王一手督办。”沈舒窈神色平静,言辞丝毫不乱,道:“听您这话的意思就是陛下和晋王在唆使民女,往您谢府满门泼脏水?”
谢其良气得噎住,他当然不敢应下,只是狠狠地瞪着她,这张嘴巴好生厉害,随后赶紧向皇帝解释,道:“陛下,老臣绝无此意。”
谢卓然上前跪拜,“陛下,臣冤枉啊,臣一直恪尽职守,从未逾矩,更别提敢私开朱砂矿。”
他将磕头得“砰砰”作响,道:“请陛下明察......”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既然喊冤,那便当着朕的面将这些书信重新誊写一遍,如若字迹不一致,朕就暂且相信你。”
谢卓然顿时瘫坐在地上,面若死灰,他并非练过别的字迹,二十余年来只一种字迹书写。如今皇上摆出这副姿态,很明显已经胜券在握,写就彻底暴露这些书信出自他手,不写就是抗旨。
无论认罪与否都是死路一条,他徐徐转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谢其良眸中隐有痛意,他祈求的眼神望着萧玄奕,希望他看在两府联姻的份上能帮着说两句。
岂料萧玄奕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望着谢文萱,缓缓道:“先帝曾感念谢氏满门忠烈,将你赐予本王为妃,如今婚期都定下了,本王才知你们竟敢欺君罔上,藐视皇威。”
话落,谢文萱如被雷劈了一般,双手死死抓着衣裳的领口,杏眸睁大,僵直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直到谢其良咳嗽了一声,朝她使了眼色,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敛下思绪,柔声道:“王爷,文萱不懂此言何意?”
她杏眸漫着淡淡水雾,楚楚可怜,若早樱般的嘴唇微微颤抖,她又朝皇帝跪下,委屈道:“陛下,文萱不知做错了何事惹王爷不快,竟让王爷如此误会,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藐视皇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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