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与洪寺、严顺、雷震逐一相视,两行清泪无声而落,嘴角却绽露出一抹洒脱的微笑。袁孝的双手握紧刀柄,将冰凉刺骨的刀刃缓缓贴向自己微微跳动的颈脉。
“诸位保重,袁某……先走一步!”
“爹……”
“袁兄……”
“嗖!”
“铿!”
就在笑中含泪的袁孝决意挥刀自刎的一刹那,在袁霆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洪寺三人无比悲恸的惊呼中,一道凌厉劲气陡然自柳寻衣的指尖射出,精准地射中切入肌肤的刀刃。
伴随着一声犹如金石撞击的脆响,锋利的刀刃瞬间卷曲。
刀身震荡,于电光火石之间传递出一股难以驾驭的恐怖力道,直将袁孝的虎口生生震裂。他的十根手指犹如被人折断一般,再也握不住剧烈颤抖的刀柄,任其脱手而飞,“咣啷”一声砸落在远处。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一片哗然。
尤其是袁孝和袁霆,前者受力不稳,脚步踉跄着连连后退,感受着双手传来的阵阵麻痛,似乎对自己的死里逃生难以置信。后者亦停止哭喊挣扎,瞪着一双溢满血泪的眼睛,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副宗主,你这是……”
“我已经看到袁孝的悔过之心,也感受到袁霆的忠孝之意,由此足以。”
柳寻衣摆手打断茫然无措,语无伦次的洪寺,又深深看了一眼黛眉微蹙,若有思忖的洵溱,云淡风轻地幽幽开口:“袁霆轻敌大意,沦为人质,有错但无罪。袁孝舔犊情深,被迫与清风为伍,有罪……但无错。各位看得清楚,刚刚袁孝已决心自刎,是我将他从鬼门关拽回来。也就是说他刚刚已经死过一次,是我赋予他第二次生命。”
“什么叫‘死过一次’?”洵溱质问道,“死就是死、没死就是没死,岂容你咬文嚼字?”
“洵溱,你的心思我明白,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柳寻衣不以为意地答道,“因此,我决定既不杀他们,也不将他们逐出西律武宗。”
“你不会以为凭借一出‘苦肉计’,袁家父子出卖我们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吧?”洵溱嗔怒道,“刚刚袁霆挟持我……我可以当他一时冲动,不予追究。但袁孝与清风沆瀣一气,必须严惩不贷,否则西律武宗将再无规矩可言。”
“当然!”柳寻衣不可置否地重重点头,“我身为西律武宗的副宗主,必须赏罚分明,否则难以服众。”
“你的意思是……”
“我意,罢黜袁孝‘袁门舵主’之位,遣返关外留守‘上京四府’,未经允许不得擅离一步。将他辛辛苦苦建立的‘袁门’夺走,从此再无叱咤风云的机会,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袁孝而言……也算是一种严厉的惩处。再者,以其资历、经验、威望……亦能接替袁霆主持东北大局,让我们再无后顾之忧。”未等洵溱追问,柳寻衣已不容置喙地宣布自己的决议,“至于袁霆……年轻气盛往往处事不周,让他破旧立新也许可堪大用,但让他循制守成却难免错漏百出。因此,我打算将他留在中原好生磨练,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成就大器。与此同时,我决定让他接替袁孝暂代袁门舵主之位。”
“我没有听错吧?”洵溱迫不及待地推开挡在身前的萧阳三人,惊诧道,“袁霆刚刚闯下大祸,你不惩罚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对他委以重用?”
“是你说的,西律武宗从今天开始要在中原立足。”柳寻衣慢条斯理地回道,“中原武林延续数百年,大到少林、武当这些名门正派,小到刚刚离开的潞州甘家这类地方势力,各门各派几乎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手段,各方势力也早已形成约定俗成的规矩,彼此界限分明,互不袭扰。中原固然地大物博,可能人异士也不胜枚举,能盘踞的地盘、能获取的利益、能笼络的人脉几乎都已瓜分殆尽。外来者欲分一杯羹……势必打破原有的江湖格局,轻则处处遭受排挤,重则遭到群起而攻。眼下,甚至连龙象山这般强悍势力,从大理来到中原也不得不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云追月想在中原开宗立派,从‘猛虎恶龙’的嘴里抢一块肉尚且举步维艰,更何况西律武宗?”
“你说的这些和袁孝、袁霆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西律武宗入驻中原势必困难重重,而解决麻烦的首要办法就是知人善任,广纳贤良。你我精力有限,分身乏术,自然远远不够。因此,我们亟需袁霆这种心怀壮志,有勇有谋的年轻俊才冲锋陷阵,替西律武宗‘开疆扩土’。至于让他暂代袁门舵主……一者,袁门弟子众多,不可一日无主。二者,仓促间难以找到比他更加适合的人选。倘若用人不慎,必然引起袁门弟子的抵触,说不定会生出内乱,令本就摇摇欲坠的西律武宗变得愈发岌岌可危。思来想去,只有凭借‘袁家公子’的特殊身份,只有让袁霆接替舵主之位,才能平稳而顺利地度过这场风波,令人心惶惶的袁门弟子心悦诚服,并不遗余力地忠诚辅佐。”
“柳寻衣,你就这么信任袁霆,难道不怕他重蹈覆辙?”
“俗话说‘知耻而后勇’。袁霆经此一劫,必然有所悔悟。相信由他出任袁门舵主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竭尽全力地匡扶袁孝的过失,奋不顾身地闯出一番成就,一雪父子二人因‘锄奸大会’而背负的莫大耻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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