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给的条件看着挺苛刻,可做买卖的还怕那个吗?要想细水长流,可不就得这样?曲娘子捧头胎儿子一般捧着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台上,盒盖一会儿打开,一会儿盖上,竟有些手足无措。
高媛见她如此上心,便知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告诉她有事去家里寻她,自己径自走了。
虽说她喜欢自己做生意,可叔侄俩的身份摆在那里了,这守铺子的活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合适做的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不仅是因为叔侄俩的身份变了,她的身份也变了。
她捧着自己的敕封文书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来传旨的是个颇有来头的,居然是皇帝身边的秦大监。叔侄俩见他前来并不觉得奇怪,脸上便十分平静。高媛不认识人家,对于宫中内侍们表示品级的服色更是不识,所以也不知道这位来头不小。她倒是非常吃惊,只是吃惊的不是来传旨的人,而是传旨的内容。
她做梦一般看着柴伐北:“我刚好像没听清楚,那上头写了什么?”
她平日有疑问,大都问柴文道,如今却觉得好像应该问伐北。
柴伐北见她茫然,便轻声答道:“娘,叔父为您请了敕封,如今您也有了官职,是个六品的安人了。”
高媛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打开手里的圣旨看,明黄色太刺眼,但还是在其中找到了关键的四个字:为母请封。
高媛指着母字道:“不对啊,这不对啊。”
柴文道上前一步,跪在她面前,仰头道:“对的。您与兄长已和离,又把孩儿养大,待我视如己出,您就是我娘,我柴文道的亲娘。娘,孩儿给您磕头。”
一股酸胀之意从胸口蓬勃而出,直冲鼻端,高媛眼睛模糊了,拿袖子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尽,还记得文道正跪着,抽噎道:“快起来,地上凉。”
柴文道见她情绪难抑之时仍不忘关心自己,泪珠也忍不住滚滚垂下:“娘,以后我和伐北一起孝顺您。您不是说要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吗?我和伐北,一定要让您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柴伐北搀起柴文道,又扶高媛坐下,转头却对秦大监道:“大监莫怪,娘这是欢喜狠了。”
秦大监眼睛也有些红:“两位这是没提前告诉贤良夫人?”
贤良二字,正是高媛的封号。按理一个六品的安人还不足以获得朝廷的封号,就连那些超品的国公夫人,也是极难获得封号的。可柴文道托吕相递的那道折子,可谓字字含泪、句句泣血,把一个贤良的夫人说得地上难有,又把她的委屈写得天下无双。参加小朝会的众官无有不感叹的,就连正贞帝听了,也觉得只一个安人的封号实在是太委屈了她,便破例按照柴文道所请,给了她一个贤良的封号。
秦大监当时在场,亲眼看到真武侯的脸都绿了。
人家为什么这么贤良啊?人家的委屈是怎么来的啊?虽然奏章里没明说,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尤其是正贞帝还不小心地看了永安侯一眼,目光中还带着责怪。
这下好了。有了皇家赐的这个封号,高夫人可就高枕无忧喽。
杀一个命妇,可是直接按照杀害朝堂官员治罪的。抄家、杀头、全家流放,这些后果让永安侯再不敢有一丝动作。不但如此,怕他还要从此求神拜佛地让高媛平平安安地才好,否则不是他也是他了。真武侯暂且不论,就凭状元郎这根笔,就能把他永安侯死死钉在无耻之徒的名单上。
柴伐北摇头:“怕娘不同意,我们就没提前跟她说。”
秦大监看着正相拥而泣的贤良夫人和状元郎,心中暗暗叹了一句母慈子孝。
以后这京城的夫人圈子里,又多了这么一位喽!
也不知道盛宁街的那位真武侯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
想想这家人的辈分,可真够乱的。两个儿子是叔侄俩,前妻成了兄弟的娘,要是以后状元郎家有了孩子,跟真武侯家的孩子怎么论呢?真武侯夫人见了贤良夫人,是该叫姐姐啊还是该叫婶子啊?总不能叫娘吧?
对了,还有吕相家呢,吕相家的孙女可是要嫁给状元郎的。这以后吕相家的孙子们,该怎么和探花郎论辈分啊?
不行,越想越乱,还是让他们自家人头疼吧。
秦大监被叔侄俩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还被塞了一个大荷包。
看在荷包的份儿上,秦大监提醒两位:下个月初六可是太后的寿诞,贤良夫人如今已是得了敕封的,需要进宫恭贺啦。趁着你们俩(到底该叫叔侄俩还是兄弟俩啊)在家,好好地教教贤良夫人进宫的礼节哈。嗯,那边,就是盛宁街那边的那位,人家也是要进宫的呢。而且那边的品级可比你们娘的品级高啊,是吧?你们肯定懂的对吧?
叔侄俩自然是懂的,再次谢过秦大监之后,目送他骑上马,摇摇摆摆地回宫去了。
正贞帝特意派了他来,看来也是想知道娘的表现的。
叔侄俩相视而笑,最重要的一步棋已落定,从此娘这边,再无杀身之患了。
至于朝堂上的拼杀,他们两个就足够了。张家、靳家、还有北关的那位,慢慢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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