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立干笑道:“哭丧这事您也知道了。”
董太后眯上眼睛,呵笑:“殷地世子去哭齐国大司农的丧,这丧该如何哭才能顺理成章,不惹人疑?你说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哀家能不知道吗。”
殷立心道:“偏你就能猜出我是假哭。”
心念之余,嘴上说道:“这事没有古怪,爷爷对我确有嘱咐,只是时间一久我给忘了,现在王大人一死,爷爷嘱咐的事没法当面给他说了,所以前晚才有那么一出,我想棺前吊丧也算是完成爷爷的嘱咐了吧。”
董太后侧目瞄看于他,瞳孔闪过一丝痴色。
继而又眯眼笑道:“你可真是机警,你以为哀家套你话呢,哀家只是当个闲话说说罢了,何况你这些话蒙蒙别人还行,蒙我却还欠了点火候,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能使出如此怪招,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你爹就是这样的人。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你是你爹的儿子,脑子自然跟旁人不同。”
“我爹?我记不太清了,太后跟我爹很熟吗?”
殷立暗吐口气,只觉背心发毛,忙把话题一转。
他挺喜欢太后,跟她说话很亲切,同时也不安。
亲切来源于太后对他的细腻和温婉,犹像亲人。
不安则是太后洞察他心,放佛使他变成了一个透明人,毫无秘密可言。
“我跟你爹何止熟悉。”
话题转至于此,董太后竟自望天成痴,眼神里满满都是回忆。
她呆呆杵着,手里的鱼食顺着指缝掉落一地,她却毫不知觉。
直到殷立站在旁边轻咳一声,她才醒神过来:“哦,哀家失神了,好了,不说你爹了,今天提前把你召来,只想让你陪我说说闲话,听说南阳侯爱民如子,殷人又勤勉不懈,我倒想听你唠叨唠叨。来,我们往御花园去,边走边说。”
两人踏出亭子,慢着步子淌过石桥,转去对面御花园。
殷立只当陪太后散步闲聊,太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不过董太后一路所问都是关于殷地的治理和民生问题。
她认真提问,认真倾听,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让殷立很受感动。
在此之前历代天子也轻看殷地,极少过问殷地之事,像董太后这般事无巨细的问话,有史以来就不曾有过。
两人说说走走,绕了大半个御花园,这话总觉说不够。
董太后听了那么多殷人的疾苦,摇头叹道:“哀家还以为殷地虽薄,但人口也少,料也不会过得这般凄淡。殷人以耕为生,以药为商,本来是好的,只因地贫人稀,势力太弱,才屡屡遭受强国盘剥讹诈,岁收不济,百姓又怎能过的好。”
殷立咬牙道:“我殷地土壤奇异,适合种植山药,各国倒也稀罕我们的药,可每次交易,他们总不按市价收购,层层盘剥,让人很是气愤。若我殷地有别国一半的土地,也不至于活得这么窝囊。”
董太后笑道:“哈哈……好小子,你是在向哀家讨封吗?”
殷立抱头躬身:“小臣不敢,殷地虽薄,也足以安家了。”
董太后罢罢手,正色道:“哀家倒是想多封你一些土地,只可惜这自古封地都需建立盖世奇功方能求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哀家也爱莫能助,除非将来在我日向帝国危难之际,你能担起重责,建立不世之功,那时自然可获封赏。”
殷立喃喃念道:“建功?”
“再过几天,国子监就要开考了,好好考吧,等你考入国子监,学有所成,将来自然有你建功的时候。”董太后呵笑之间,言词声调轻重不一,特别说到“建功”二字之时,音调拉高,显然带着暗示和鼓励。
殷立岂能听不懂这些言外之音,赶忙叩首谢恩。
董太后扶他起身,却点到即止,不再叙说前话。
她往天寿宫方向引了引手:“走,赴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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