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卦锁魔台,高十仞八尺六寸四分二厘,方圆九丈七尺五寸三分一厘,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庄老道带了独孤松,在长满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
锁魔台的中间,是以黑红两色石雕刻而成的太极双鱼图,鱼眼分别以阴阳两仪丹镶嵌点缀而成,黑红双鱼负阴抱阳,栩栩如生。
“锁着这六十二凶魔的,就靠着这太极双鱼。”庄老道说与独孤松负手肃立于锁魔台上,台高风急,须发拂乱,衣袂飘飘……
“你可想好了?”庄老道长知道独孤松的脾气,一旦作下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心元若取出,就很难再收回去了。”
“我想好了。”
独孤松伸手,手心贴着心口,只一念间,取了心元在手,那些烙印心间的感情与回忆,不论好坏悲喜,都随着这颗心元,被封印于锁魔台乾卦之中。
锁魔障的锁魔台,第一次锁住了一颗人心,为情所困的人心。也许有时候,情也是心中魔障。
剑圣的心一入乾卦,不知为何,锁魔台一阵震颤……两人脚下的太极双鱼石刻竟游动起来,游了几回,忽见一黑一红两道金光从石雕鱼身破出,腾飞而入苍穹,就此消失不见了。
庄老头低头见两鱼眼上的阴阳两仪丹都已不见,正自皱眉沉思,锁魔台又是一阵摇晃,较第一次犹为猛烈……
“糟了!”饶是庄老道老到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慌了神。
“糟什么?”独孤松掣了剑在手。
但听刮喇喇一声响亮,自锁魔台周遭响了一遍,恍若天崩地塌,岳撼山摇,这一声响亮过后,只见数十道黑气从锁魔台六十二卦中滚滚而出,独孤松一剑挥下,斩中离他最近的那道黑气之上,只听一声惨啸怒吼,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袭来,缠着独孤松的身子绕了几圈,飞速地窜入空中,数十道黑烟直冲九霄云上,遮天蔽日,继而各往四面八方散去了。
“糟了。”庄老道叹了口气,“双鱼遁出泉台,走了六十二魔君,必将扰乱三界,恼了凡间生灵。”
“如此,且为之奈何?”独孤松问,沉吟又道,“我闯下的祸,务必由我来扛!”
庄老道只是缓缓摇头。
……
无心的独孤松愈发无情,但这对于醉心剑道的他来讲,也算是一件好事,无情人配无情剑,没了情的羁绊,隐居藏花虚潜心修习剑术,他的剑术,突飞猛进不足以形容,剑圣,很快成了三界剑仙!虽不受天界仙箓,但也是人间地仙,剑道上境,无人匹敌。
这一日,藏花虚的上空飘来一朵黑云,一个背着桃木剑的剑客或说是道人,骑着一头巨大的黑虎,降落在藏花虚独孤松修炼的山洞前。
独孤松盘腿坐着,闭着眼,面前竖立的铁剑忽然嗡嗡颤动起来。独孤松缓缓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盯着洞口,起身,慢慢走出洞外,伸手,铁剑从地上激射掠出,但听洞外一声虎啸声震山野,满林树叶萧萧而下,飞鸦鸟雀尽皆哇哇叫着扑翅惊飞。独孤松接剑在手,也不搭话,一剑劈落,桃木道人也掣桃木剑在手,从虎背飞起,迎向独孤松的铁剑,一铁一木两剑剑身并未触及,剑气相交,一道火红的光波像水中的涟漪圈圈,迅速从两剑相交处扩散而出,波及之处,腰身粗的大树纷纷拦腰倒折,一时间藏花虚的山林接二连三地响起树木“咔咔”的折断之声……火红的光波渐渐消散,一切归复于平静了。桃木道人和独孤松的额头都有汗滴落下。
两剑同时送出余力,两人也同时飞身跃开数丈开外,喘着粗气盯着对方。
“我输了。”独孤松道,“天外寒铁,竟不能断一柄桃木剑。”他的话音方落,桃木道人手中的桃木剑“咔嗒”从中折断,断剑剑身直直插入地下三尺之深。
“是我输了。”桃木道人握着手中的半截桃木剑,面色平静,却无败意:“我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剑仙名不虚传,能败于独孤兄之手,此生何憾?”
“你是何人?”独孤松发问。
“吾乃桃都,十年前与独孤兄立下论剑之约,独孤兄缘何不记得了?”桃都道人疑惑道。
“我不记得了。”独孤松缓缓摇头,自从封心于六十四卦锁魔台之后,他就忘记了许多事情。“既有此约,今日已履,你走吧!”
“我不能走。”桃都道,“我想独孤兄也忘了,我输了,就得留在这里,种满三千株桃树,若此途中只要死了一株,就得多种三千株,每一株桃树,得结果三千,我才能走——这是我们的赌约。”
“藏花虚这么大,愿走愿留,是你的事,种桃还是种李,也是你的事,只是莫要打搅了我的静修。”独孤松转身便走。
“我的断剑在此,可否请独孤兄,将此座山崖留赠于我?”
独孤松一言不发,却没有进山洞,往远处走了……
“多谢独孤兄了!”桃木道人望着他的背影,朗声道谢。
藏花虚从此多了一个修行之人,他就是桃都,而这座山崖,有了一个新名字,名曰“悔过崖”。
那柄插入地下的断桃木剑,第二年的春天,竟然长出了新芽,渐渐长大,成了悔过崖桃都道人种下的第一棵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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