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打算?在场的众人其实都很清楚,无非是就是一个“死”字而已,可这一个“死”字又何其沉重!
得了瘟疫的灾民如今已达六千余人,其中病重者就有两千多,本来周公瑾心中挣扎了无数次,才下定了决心会在必要的时候放弃那两千重病之人。
可如今的这个噩耗是在告诉他,这剩下的几千病者也有很大可能保不住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悲凉来,不经意与高长恭对视一眼,他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同样流露出沉重,他们彼此都想得要比在场的众人更多,他们深知,若灾民们开始成批死去,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就会变成绝望,甚至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那些暂时还活着的人们,必然不会甘心在这营中等死,只怕要闹出一场动乱来。
在此之前,周公瑾已经专门调集了一万地方驻备军前来,可不是真的为了防止那些泼皮无赖在粥棚插队闹事,而是为了以防这些病患自知无救之后可能做出的不理智之举。
要知道,这瘟疫传染犹如幽灵一般看不见摸不着,只要侥幸跑出去一个,这场瘟疫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不仅仅只是邬县的大灾,更是整个荆吴的灭顶之难。
自然,真到了那时候……这些守卫百姓的军人,恐怕得要亲手挥下屠刀,去杀死这些重病者了。
周公瑾闭上双眼扪心自问——若是这营寨中的六千灾民闹起来,自己真能下得了那个狠心下那个命令吗?
可是……他身为监察使或许不得不面临这种道德抉择,哪怕他的所作所为必然会遭到史官们的口诛笔伐,可为了荆吴,为了苍生……
他别无选择。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高长恭盯着乔飞扇,语重心长道:“乔姑娘,那两千的重病患若是真的救不回来也不强求,可剩下那四千余人若也活不下来,周大人怕是对朝中难以交待啊。”
乔飞扇同时也感觉到了周公瑾投过来的灼灼目光,她下意识地避了避。
其实她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作为医者,看着病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却无能为力,这等于就是给她脸上一记接着一记地在扇耳光。
“我再查一查发病的原因。”乔飞扇模棱两可地喃喃自语,“只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就麻烦姑娘了。”周公瑾拱手道:“如果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必定满足你。”
帐中气氛凝重如一团粘稠的浓雾,覆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秦轲却闭着眼睛,好像在感知什么。
随着气流柔和地在他耳畔拍打穿梭,他的风视之术逐渐展开,周围无数病人的呻吟声、军士巡逻的脚步声、伙房炉灶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都像是放大了数倍一般,钻进了他的耳中。
他想更多地知道营寨中的状况,所以下意识开启了风视之术,而当他真正开启风视并将其扩大范围之后,声音的洪流顿时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几乎无暇思考。
在这样密集的声音交织之下,换做别人,只怕根本抓不到主次,只会觉得头脑繁杂,但秦轲却能感觉自己逐渐掌握那根线头,然后轻轻地一扯,这些声音各自归位了,在他的脑海中,一张图像在他脑海中呈现而出,尽管这张图像十分模糊,但他却足以分得清楚各种声音的来源,距离。
“今天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白菜粥呗,难不成你还想吃肉……”
换做高长恭,或许他的听力因为身体的敏锐也十分强大,但他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这是那些修行精神的修行者才有的异能,只不过这世上有天赋成为精神修为者的并不算多,但如果是精神修行者,在同样修为之下,多半会比气血修为更强大也更玄妙一些。
秦轲并不修行精神,但自从那天从叶王陵出来之后,他却生出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精神修为也在日渐增长,前些日子他尝试了好几次如此展开风视,才确定了自己已经能稳定地掌握这项异能,换做以前,他断然承受不起这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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