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怎么没见北司衙的娄大人?他今晚不去吗?”
一边说,一边神色颇为遗憾地左右张望寻找。
谁知沈迟闻言比他神色更加惊讶,他似乎是刚刚发觉阿小并未在身后跟着,飞快地四处搜寻之后都不见阿小身影。
“他去哪儿了?”
沈迟问身后跟着的两个华服少年。
“方才还在这里呢”,两个少年慌张对视,随后又向沈迟摇摇头,“娄大人去哪儿,自来不会告知我等。”
小图上前一步扶住沈迟,“姨父,要不要找找他?”
沈迟摇摇头,“罢了,随他去吧。”
身后的几个仆从面上满是遗憾,但心里却深知那娄姓少年是卫承晔近身的人,卫承晔如今是皇帝第一信重之人,娄阿小虽然官职不高,但却不至听命于沈迟。
听张庆说,今日一早在城门外迎接上差之时,娄阿小便十分倨傲,连行礼还礼都没有。
几个人都在心里暗骂一声狐假虎威,小人得志,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天音馆处于沙洲府最繁华的地界,三层的朱漆门楼斗檐飞拱直冲云霄,檐下彩漆绘出画栋雕梁,在华灯初上的月夜之中,气派比之比那高楼大院的权贵豪门也不遑多让。
天音馆的第三层是一间通楹大厅,四围有明窗珠帘掩映,今夜月华如水,店家只将明窗紧闭,挑了四面珠帘,移步窗畔便能望见周边参差楼台池馆映在月色清辉之下,极目远眺之下,连城外连绵的青冥山此时在月下起伏的青黑色山脊也隐约可见。
因其华贵非常,视野阔朗为沙洲府一绝,将天音馆的三层包下乃是豪贵之家竞奢赛贵的一大乐事,传闻其一夜的包场费用不下数十两黄金。
今日显然便遇到了贵客,天色未黯之时,天音馆周遭便多了些着锦穿袍的“闲杂人等”,见惯了贵客的店家伙计心知今晚三楼要招待的是权贵之人,这些“闲人”来此,便是为了例行清场。
沈迟穿了件暗金丝海牙纹蜀锦织里的长袍,只做清贵富商打扮。
身后庞立和小图也是一贯的富家公子气派,待经过贵客专用的步道上三楼之时,二层雅房外有几个年轻公子一直盯着他们,直到见到身为沙洲提刑按察使的段庭出现,一行人行过礼之后,段庭和张庆继续带着沈迟三人往上走。
上得三层,只见大厅内以三扇花梨木绣吉祥如意大屏风隔开私宴、会宾、更衣三隔间,往来穿梭应答的皆是风姿窈窕的少女,一时间满室衣香鬓影朱环翠绕。
张庆偷眼打量沈迟三人,见他们均是神色如常,显然见惯了这样的排场,自己心里也不禁暗笑,装什么清官钦差,瞧瞧这三人的德行,分明也是常年骄奢淫逸,见了这等场景也视同寻常的。
沈迟丝毫不推辞,就在主位上坐下,两旁分别是段庭和庞立作陪。
这一夜的宴饮人人各怀鬼胎,偏偏席间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人人尽兴尽欢。
段庭以学生之礼与沈迟见过之后,二人述起前番别后往事,言谈间丝毫未提起文非吾一案的事。
张庆见状便有意将话题向天音馆的女娘身上引,沈迟偶尔凑趣敷衍几句,倒是庞立和小图一唱一和,猜拳逗趣,天南海北的趣事儿都能信手拈来,常年在京都宴饮作乐下来的本事,很快将满座宾客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身上。
而与此同时,二层的一间雅房内却是一片安静凝重,房屋正中一桌珍馐佳肴无人问津,房内除了几个年轻公子并不见唱曲弹琴陪客的女娘在内。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临时支起的书案旁,专心致志地看着其中一名年纪略长的八字须男人在纸上笔走龙蛇,围观着的年轻人中不时有人拊掌叫好。
牙白素色绡纱遮住的窗格外有彩绢丝带随风招展,飞舞的丝带影舞蹁跹,俏皮地映在尚关着的半扇木窗上。一阵风拂过,开着的半扇木窗轻晃,发出轻微吱呀声,站在窗边的一个年轻人转身往窗外一看,顺手便将窗扇合上了。
有彩绢裹着丝带向上翻飞,黑影如同风中舞动的蛇,柔软细长的蛇信舔上三层洞开的明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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