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看罢,姜昭仪十有**不会有事。”
吴昭仪豁地起声,恶狠狠道:“妹妹倒不相信,姜昭仪丑事败露一病不起,有什么值得皇上挂念?就算皇上不罚,老天也不会放过她!”
丽妃将指甲掐在手心,这刺刺地疼仿佛能抵消心中恨意,半晌冷哼一声:“都消停些罢,那边还未怎样,你们倒乱了阵脚,这些话说到这里就算了,若被别有居心的人听到还以为是本宫教唆出来的。”
吴昭仪犹是不甘,跺脚道:“我就是不服!。”
王昭仪赶着打圆场:“丽妃姐姐莫与她计较,吴昭仪口没遮拦小孩子心性,姐姐莫放在心上。”
吴昭仪倔道:“姜昭仪的丑事宫里无人不知,难道妹妹说错了么?丽妃姐姐既有她的把柄在手,就该出来说句话。”
丽妃脸色越发难看,勃然作色:“妹妹这话说的蹊跷,什么叫本宫有把柄在手?这清华宫一向清净,无端端闹出这些闲话出来,教皇上知道还了得?”
吴昭仪还要开口,王昭仪惟恐她出言无状说出更骇人的话,连忙给傅宝林,张宝林使眼色。三人上前拦住吴昭仪,一面劝一面向丽妃告辞,拉着她去了。
丽妃气得脸色铁青,一伸手将几上茶杯掼在地上,沉声问绿玉:“水月的事处理的可还干净?”
绿玉恭身答道:“水月死在御花园,并没人瞧见。”
丽妃思忖半晌,幽幽叹口气:“功亏一篑,我们下手到底迟了,姜昭仪命虽去了半条可到底没死,水月之事推在她身上,只怕皇上未必肯信,这回指不定闹出什么事,你将下面人都管好,谁再混说严惩不怠。”
绿玉称“是”。
丽妃又道:“吴昭仪是个缺心眼的,那些话要传到皇上跟前与我甚是不利,得想个法子了结才是。”
绿玉心中一惊,踌躇道:“奴才看皇上未必待见吴昭仪,她的话皇上肯信吗?”
丽妃颌首:“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时事,你派人看紧她,有什么动静速来报我。”
这时,殿外鼓噪,绿玉出去看,原来是公主与班泓玩耍着了恼哭闹不休,丽妃这才暂放下心中烦恼去哄女儿不提。
烟霞宫寝室内笼着两个火盆子十分暖和,归雁坐在床边小杌上绣帕子,每绣几针便抬眼瞧瞧小玉儿,看她醒未醒。
日头渐移,映在窗扇碧纱上亮晃晃地刺眼,才要放下帐幔,见小玉儿睫毛微动,呻吟一声,归雁轻声问:“主子,您醒了?”
小玉儿缓缓睁开眼,呢喃道:“几时了?”
“早过巳时了,主子,奴才伺候您梳洗一下,吃几口粥罢,太医还在殿外候着诊脉。”
扶着坐起,小玉儿轻咳几声,觉着胸口发烧,抬眼正要示意归雁端盏茶压压,见她面露悲色,不由一楞,这才注意到痰盒中丝丝血红,心中亦凉了半截,靠在归雁身上微微喘息,道:“莫呆着,快收拾了罢。回头晴椿看见又要闹出一番阵仗。”
归雁抹泪道:“晴椿姐姐再不为别的,不过为让主子吃药不爽快才罗嗦几句。主子,您就听奴才一声劝,药虽苦可总好过受这些罪,主子不顾惜自己的身子,白叫奴才们着急。”
小玉儿苦笑着,轻声说:“傻孩子,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只是难为你们。”
听她话语了无生意,归雁当下就哭出声:“主子,您别这么着,皇上已经回宫了,夜里还来看过您,奴才虽然傻,可也瞧得出皇上在意主子。”
小玉儿双眸一亮,似流星划过,瞬间暗淡,问:“晴椿呢?”
“晴椿姑姑在外面盯着她们给主子熬药。”
“哦。”小玉儿再不言语。归雁出去叫冰脂进来服侍梳洗过,候她喝下半碗粥,道:“主子,您这就喝药罢。”一面端药过来。
小玉儿接过碗皱眉看着里面苦汁,犹豫许久仰头喝下,不一会就觉得胃里翻滚,
冰脂才端盏温水过来请她漱口,被一手推开,小玉儿连药带粥全吐出来,五脏六腑火烧一般难受。归雁冰脂手忙脚乱扶住她,晴椿进来一看这般情形,赶忙又出去叫来两个小宫女,一伙人收拾了半天。
小玉儿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晴椿已是慌了,连声叫太医进来。
王太医诊完脉半天无语,晴椿急道:“您倒是说句话,可是不好?”
太医摇头:“娘娘病情虽险,一时半刻却也无妨,只是吃的药不能入腹于病情无益,我另外开些温和的药给娘娘。”
晴椿略微放心,请太医出去另行开方子。
班羿先前在上苑,隔一日才有内阁廷议,虽无大事,到底违悖他往日事必亲躬谨慎作风,是以从慈安宫出来便径直去了崇政殿宣召大臣们商议政务,直忙到午时才回勤和宫。
用过膳在碧纱橱内歇息,因记挂小玉儿之事并睡不塌实。恍惚中有人在旁边探头探脑,班羿心中不虞沉声问:“什么事?”
乔安唬了一
跳,陪笑道:“皇上,是瑞相爷求见,说有急事禀报。”听到“唔”了一声,忙掀起帐幔伺候他起身。
班羿连夜赶回宫中未曾休息好,这一起身便觉着头顶似有一根线牵得抽疼,扶着额坐在大殿上许久,才叫传班微。
班微神情凝重行过礼,从怀中掏出一份战报呈上:“皇兄,羌国背信弃义,联合周边仓牙,桑漠,雷昭三国进犯我朝边境,西岭两万官兵拼死作战与敌军僵持几天几夜不分胜负,目下城中粮草储存不多,只能维持半月左右,情势危急。西岭总兵送来五百里加急战报,请朝廷派兵支援。”
班羿一面听一面看战报,脸色愈来愈沉,待班微说完,沉声道:“区区小国,何足惧哉。传朕旨意,宣兵部尚书孙尚武,都指挥使简穆速来议事。”
墨月小国,前次进犯被朝廷大军打的溃不成军,下降表求和自愿称臣。其国家本就不富裕,岁岁朝贡更增添负担,不堪困苦,于是暗中勾结周边小国图谋不轨。
这几个国家均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徙居无定所,原本就垂涎天启国富裕广阔,一拍即合联手出兵侵犯天启,战事已经十分危机。
班羿,班微与兵部尚书,都指挥使一同商议战局,布置粮草,安排增援,只等翌日上朝点将派兵。
商议完战事,日暮苍苍,小太监蹑手蹑脚进殿点亮烛火。班羿特旨留班微,孙尚武,简穆一同在勤和宫用赡。外臣入内宫已是违例,更何况与皇帝同席用膳,虽莫大荣宠,一顿饭却吃的孙尚武,简穆战战兢兢,话不敢多说一句,班微虽不若二人拘谨,言辞中也不免有所收敛。
班羿吃了几口索然无味,搁下银箸收手,三人见情形立即端正直坐。班羿叹口气:“你们先回去商量罢,增援西岭到底谁领兵合适,拿个主意出来。”三人诺诺称“是”,告辞退席。
深秋天黑得早,班羿踱步走出大殿,缚手站在门口看着西边最后一际亮光被黑暗湮没,大殿廊下悬挂着一排朱红纱灯,赤色火焰吐芯缭绕将院子照的通明,夜,刚至。乔安站在身后犹豫半天,道:“皇上,外面风大,奴才伺候您进殿歇着?”
班羿“唔”了一声,往回走了两步又折过身,道:“去烟霞宫。”小德子赶紧取来披风伺候他披上,簇拥圣驾往烟霞宫去。
烟霞宫大殿只有晴椿领着几个小宫女收拾洒扫,见着皇帝连忙跪下磕头。
班羿问晴椿:“你主子今日可好,服过药么?”
晴椿恭身回话:“主子今早服药全吐出来,太医另外开了方子,方才奴才伺候着主子吃了,倒是无妨。”
又问饮食,晴椿一一回话,听小玉儿吃的甚少,班羿蹙着眉锋,拔脚往寝室走。
在门口略作迟疑,咬牙推门。屋内极为暖和,乍一进去扑面一股热气,归雁冰脂看见他进来忙行礼,接过披风退身出去。
小玉儿才吃过药,昏昏沉沉半眯着眼躺在床上,觉出有黑影笼罩在面前,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他正目不转睛痴痴看着她,他仍旧是旧时模样,星目剑眉长身玉立,仿佛就一直站在这里,从不曾离开过。
小玉儿脑中混乱,良久轻声道:“是你。”话一出口胸中有利刀划过,被嘶嘶疼痛攫住要窒息一般。
羿……这名字在心里念了千百遍,每一个日升日落,每一个长夜苦宵,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能出口。
班羿哽咽应声:“是,是我。”看着她双眸璀璨流莹,不觉怔忡,几月不见,她已不复从前风采,只有这双眼睛依旧澄清,宛若天宇中亘古的星辰。
曾想把这世上最好的拱手捧在她的面前,让她一生安逸,可是面前的容颜憔悴,似要宣告他的无情与残忍。悔恨层层重重逼近,如毒,如蛊,钻入心之深处,噬咬掳掠穿肠腐骨般地疼。哪怕能挽回万一,便这样疼着罢,只要能日日见着她,这疼,甘之若饴。
一生一世,或只有一刹,空气中曾流动着温软,转瞬凝固。小玉儿眼中亮光渐渐熄灭如灰烬,别过脸,望着幔帐中隐藏着的黑暗,冷冷道:“你走!”
轰然有万钧巨石崩然坍塌,滚滚砸在心头还不罢休,一路催枯拉朽般划出一道道口子,血液似要喷薄而出,浑身冰凉动弹不得。看着她闭上眼睛,听着她字如尖刀,又说一遍:“你走吧,我累了。”
终于明白,他错过了。
羿!手伸入枕下死死攥住一枚印章,翡翠螭头,“执子之手”四个字一笔一划硌在手里也不能抵挡心中的悲凉,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脱口叫出,就这样罢,羿,我已经没有时间给你,忘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许久,他嘴角微挑,笑容无比凄楚,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挪,空气冻结,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呼吸这般疼,如寒刀在喉头刮过,每一口气都要缓缓地吸进去,吐出来。耳中嗡嗡声一片,恍惚中有人叫他:“羿”,倏然回头,她的背影横侧,似静默的莲收起花瓣,心深如许再也触摸不到。
屋内烛火亮得教人头晕目眩,摇晃着出了寝室。钝木地系上披风丝络,钝木地走出烟霞宫,空中的黑,黑沉沉压下来,无边无际,他在黑夜里行走,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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