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只觉全身毛孔倒竖,绝望似荒草疯长,心一寸寸地灰下去:“臣妾也不知道,想必是水月清楚她主子的事情,说漏了嘴。”
班羿眼中戾气爆发火星四溅,连连冷笑打断她的话:“你的如意算盘!你见朕并不因此治姜昭仪的罪便迫不及待地将姜昭仪私见林少安的事情宣扬出去,杀了水月将罪责推在姜昭仪身上,更坐实姜昭仪不忠的罪过,口舌之毒足以致人死地,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好啊!”
丽妃仰着脸着皇帝,脑中一片轰鸣,象是不能置信所听见得话不住地摇头,退缩着喃喃:“原来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为什么?”
班羿似隐忍极大的痛苦,面孔几近狰狞扭曲,一字一句冰刀刻骨一般;“姜昭仪因此一病不起,可你不要她性命不罢休,又趁朕出征之际故技重演再次使出这种下作手班,然后借朝臣之口逼朕废黜太子罢免瑞王,你膝前班泓便能顺理成章承太子之位,且瑞王失势再无人能与你黎家抗衡,此又是一石二鸟之计!朕说的可对?!”
班羿越说越怒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如今人证就在跟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为满足一己私欲不惜损伤朕的颜面,把皇家体统全然不放在眼里,其心险恶其罪当诛,你还要狡辩么?”
心直直地坠下去,永无止境一般,他连一点点微薄的希冀都吝啬给予。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那知道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争了十年,终究是一出闹剧。日色从窗扇透过白晃晃地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脸上冰凉潮湿,用手一抹原来是泪,是自己的泪么?这十年来看惯了旁人哭,自己的眼泪是如此陌生,难道这就是她的归宿?
丽妃突地直起身子,双手死死抓住皇帝龙袍一角袍摆,上面绣金纹龙经络繁复硌得手心生疼,疼出更多的眼泪:“皇上,求皇上念臣妾伺候皇上十年,饶了臣妾!”将头努力仰着,眼泪磅礴迷住双眼,高高在上的皇帝面目模糊,可是无论如何这是她的男人呵!她纵是怎样,他亦该原谅!
她声嘶力竭继续哀求:“皇上,臣妾这么做无非是为着皇上,纵有千错万错皇上也该念着臣妾跟您一场!皇上,您就饶了臣妾吧!”
看着足下的女人满面狼籍,疯了一样死死拽住他,班羿冲天怒气如潮汐渐渐退去,倦意裹住心头,一阵阵头晕目眩再没力气与她说话,挥手教人拉她出去。
丽妃却似溺水之人仍死死攥住他的袍摆不肯放手,被内侍拖着踉跄后退,眼前皇帝的身影纹丝不动越来越远,终于,袍摆在手里一丝一丝抽离,如刀锋在手心划过,那身影越来越远,明黄色的龙袍脱离视线,干净利落地消失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中。
丽妃被拖出来,绿玉也不敢问搀着便往回走。刚回清华宫就有御前内侍领着一众人传旨:“丽妃品行不端扰乱后宫,褫夺封号,着内庭清查,清华宫所有宫人禁足,不得擅离。”
声音刚落,内侍挥手便命人抱班泓公主离开清华宫。丽妃声嘶力竭扑过去被人强拉开来,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被抱出门便瘫软在地上。
清华宫的宫人们素来仗势扬威骄矜跋扈那想到有这一日,均目瞪口呆不知所以,先有一人细声哭泣转而嚎声震天乱成一团。绿玉亦惊骇不已,见丽妃瘫软如泥倒在地上赶忙扶着要进殿,却被内侍们拦住,一众人不由分说拖着丽妃一人进殿。
绿玉还未回过神就被身强力壮的内侍拿住,一众内侍如狼似虎扑前分开清华宫宫人严审,棍杖乱飞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人那能经得起拷打,没多久便招出丽妃诸般罪责,一时三刻便立册昭告,声势之迅速不及掩耳,待黎元获知消息黎府已被重重包围。
当夜丽妃畏罪自
戕,皇帝得知龙霆震怒,后妃自戕株连九族,黎元满门祸罪百余口人无一幸免,荣华富贵转眼成空,亦是凄惨。
丽妃掌管后宫多年,大势一去,树倒猢狲散,宫中风声鹤唳,然,勤和宫乾明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明安宫,王昭仪连着几日寝食难安,晌午便有乾明殿的宫女前来相请。姜昭仪今非昔比,虽仍是昭仪之位,表面上与王昭仪平起平坐,但宫中任谁都明白其中大有区别,光是入住乾明殿便是一种威慑,皇后亦礼让她几分。
王昭仪心怀鬼胎,既不敢不去,又恐一去没有回头路,丽妃的下场现放在那里,何况她区区一个昭仪,姜昭仪若不想给她活路,捻死一只蚂蚁恐怕更容易些。
乾明殿位居勤和宫西南侧,轩昂壮丽,殿宇宏大,后宫内院不能堪比。王昭仪一路忐忑,跟着宫女进了乾明殿无心看景,至正殿门口等候通报。
一柱香工夫过去,偶有宫女内侍轻手轻脚出来进去,无一人搭理她,院子空阔,四面寒风刺骨,不一会子便冻得鼻青脸肿,王昭仪心慌意乱,不敢露出怨尤之色。
几乎冻僵的时候,终于,门内有个小宫女朝她招手,王昭仪硬着头皮挑帘子进殿。从风寒之处乍一进殿,只觉一股子暖流扑面十分不适应,绕过屏风怔忪片刻才看清殿内的情形,却出乎她的意料。
大殿熏暖如春,宫女们两三站着,或低语,或凝目,面带微笑笑看着地面厚毯上坐着玩耍的两个孩子。
寸余毛十分柔软,凌乱放置些水果,布偶,两个粉妆玉琢的幼童似陷在里面,行动笨拙滚来爬去,“呀呀”地笑闹着,小手抓不住东西,掉了拣,拣了掉,神情却极认真,一会两人又抱在一起,圆嘟嘟地摔倒,左右宫女掩嘴而笑。
王昭仪心慌意乱哪里有心思在意这些,只拿眼往小玉儿身上瞟。
丈外,小玉儿半靠软榻,身着一件素色锦缎褙子,淡绿长裙上绣着五色彩蝶,稍一动作便有金色耀眼,原来那彩蝶中夹了金线,看似平常却别有精致之处。她神情专著看着地上的两个孩子,透出无尽的爱恋,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闲雅顾盼流辉。
王昭仪暗叹口气,艳羡不已,见小玉儿目光被孩子吸引,想来也不会注意别的,王昭仪暂时放下心事,亦看着班康,班泓耍闹。
却见那两个孩子闹了一回,班泓终于抓牢一只橘子往嘴里塞,只可惜牙未长全,咬了半天不见动静,一张小脸居然有无奈的表情。旁边的宫女皆笑出声,王昭仪也禁不住嘴角一牵。
班康一抬头看见哥哥手里的橘子,爬过去,乌漆漆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橘子,小手一伸。王昭仪心下一动,偷偷向小玉儿望过去。小玉儿仍面带笑容,波澜不兴,王昭仪却仍有些紧张,收回目光盯住那两个孩子,手心紧攥,具是冷汗。
班泓终于在弟弟的注视下退让,将橘子递到他手里,裂嘴嬉笑。班康双手抱住橘子便要起身,几回不成,班泓小人儿一个伸出双臂帮他,两人全翻跌在地,殿内宫女笑声四起,王昭仪松了口气,全身发软似脱力,转而才觉得自个更可笑。
终于,小玉儿身边的晴椿过来相请,一颗心又被提起,王昭仪腿脚虚浮走至小玉儿身边,略一施礼,正思忖着如何称呼,就见小玉儿站起身,道:“王昭仪,妹妹失礼了。”
王昭仪愕然,这“王昭仪”三字拉开了她与她的距离,姜昭仪,的确非同往日了。
“娘娘,娘娘新搬来乾明殿,原是该臣妾来看望娘娘,现反倒是娘娘差人来请,是臣妾失礼在先,还请娘娘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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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小玉儿嘴角噙丝笑意,别转身仍旧看着地上玩闹的孩子,不动声色说了几句话却与眼前情形全无干系:“听说王昭仪是王府时的旧人,那么与丽妃娘娘定是有情谊在里头的,不知王昭仪如何看目前之事?”
王昭仪心跳腿软,但因站在小玉儿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得酌字酌句谨慎回话:“丽庶人有今日是她罪有应得,臣妾实不敢有什么想法。”
“是么?”小玉儿口气却似不信。
“娘娘……”王昭仪冷汗直冒:“先前是臣妾不对,不该与丽庶人合计陷害娘娘,只是臣妾亦有苦衷,丽庶人并不是容人的,但有半点违逆与她便有杀身之祸,娘娘便是例子。臣妾人微无势,仰人鼻息身不由己也是没法子的事。”
“身不由已……”小玉儿叹息一声:“如此,倒是情有可原,如今,有条路妹妹指给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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