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
两年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这几盆海棠花的,哭闹着硬要让父皇赏给你。”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而略带病弱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可是,花要过来了,你却转身全摆在了我的窗下,你说你之所以要花,是因为你的四哥喜欢。”
身后的话,顿时让他的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眼前蓦地出现孩提时代,那两道相依为命,发誓有福同享,绝不为敌的背影。可是转过身时,脸上却只剩下了冷魅,还有一股从骨子中散发出的,不可一世的*不羁。
“两年未见四哥,四哥的精神倒是越发地明焕了,倘若不是昨晚无意中见到蓥王府的马车,铭熙还真不知四哥已经回京了。”
眼前的青衫男子闻言,微微一笑,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些歉意,又有些宠溺,“听冯将军说,他在西疆驻扎期间,为四哥寻得一副灵药,能治得大哥这先天之疾,大哥这才回到京城,昨晚刚到府,还未来得及报与七弟,七弟如此一说,倒显得大哥太见外了。”
两年前,夜幽?以去阴山养病为由,离开京城。
同样,两年后,夜幽?回京,用的还是治病的借口。
只是,夜幽?已再也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夜幽?,夜铭熙,也不再是两年前的夜铭熙了……
“所以,你就把芷儿送给了冯镇南?”唇齿轻启,却是重击。
夜幽?一愣,脸上现出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是真的了?”他凝眉。
昨晚的光线太暗,虽然感觉马车中坐着的女人就是夜幽芷,可他还是不能确定。
更或者,是心底里对夜幽?还抱有着一丝希望,希望那女人只是像,而不是。
“熙。”夜幽?幽幽叹一口去,脸上的现出一丝凄夜,“芷儿她……这也是为了她日后的幸福,是她自己的意愿。”
“意愿为了四哥你顺利登上皇位么?”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对方,是对他们一起从小长大,手足情深,他自己的亲生妹妹?
就像当年,不惜一切代价,不沉他的死活,将那个人,送到将军府一样?
“铭熙!”夜幽?一声厉喝,发出一阵猛咳声,阴沉的脸,憋得通红。
仿佛他的话,对他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
他冷眼旁观,看着那道枯瘦的身躯弯腰猛咳,夜幽?,两年未见,戏,演得却是愈发地足了。
微微喘一口气,夜幽?病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你还是在怪四哥,当年将莲儿――”
“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夜铭熙娥首微颦,薄唇轻启,“天下女子无数,本王又何曾仅爱过她一人?四哥想必是去蜀山太久了,所以才忘记了七弟的本性?”
微微吸一口气,冷魅的脸上扯出一抹得意,“七弟如今的最爱,叫做沉鱼,倾国倾城,声色俱佳,又,岂是区区一个莲儿可比?”
精瘦男子长吁一口气,脸色稍有缓和,轻轻叹道,“原来,七弟已另有所爱了么,这倒是好事一桩。”
“恐怕,更好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夜铭熙满眼冷笑,“不凑巧得很,本王,也正好同四哥一样呢,为冯将军候了一份大礼。”
那个大字,加重了声音。
夜幽?手中本握得好好的珠子,“啪”地一声,应声而落。
这已不是第一次,他在他拉拢冯镇南后半路杀出。
无数次,他送出的女人在入府的第二天便被打入“冷宫”,只因为夜铭熙送给冯镇南的女人,比他送出的要美上媚上十倍百倍。
无数次,哪怕他做得自以为再神不知鬼不觉,往往第一夜美人刚送出,第二日,将军府便出现一个更为美丽的人。
唯一成功的一次,就是他第一次送冯镇南女人的时候,夜铭熙去了蜀山为自己寻医,而他送出的那个女人,叫做莲儿。
夜铭熙冷眼注视着弯腰拣珠子的身影,嘴角轻笑,“既已探过四哥,七弟先行别过,告辞。”
“铭熙。”却在几步之后被身后的声音叫住。那道声音蹲在地上,像是含着一丝乞求,“如果四哥以前错了,七弟可以全部冲着四哥来,芷儿,她毕竟是你从小最疼爱的妹妹。”
他站住脚步,心里,却是一阵嘲讽。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么?
只是,是为着兄妹情深,还是,怕他再一次阻了他的前程?
“既然已经决定了将芷儿嫁给他,四哥就应已做好最坏的打算。”白衣飘动,神色若然,“如今的夜铭熙,已再不是两年前那个,不忍之人。”
“可是,她是你的妹妹啊!”背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彼此彼此。”冷魅的脸未回头,冷哼一声,“她,更是你的‘亲’妹妹!”
“噗――”背后身影急火攻心,吐出一口浓血。
“铭熙!”夜幽?直直盯着他的背影,“四哥知道,对你犯下的错,这辈子无以回报。如果这真是你要的结果,那么我们兄妹两个,愿倾一世相偿。”
白色的身影微微一颤。
心底也有了一丝微微地疼。
只是刹那间,便湮没在了冰冷的笑意中,“四哥保重身体,七弟告辞。”
“铭熙。”背后的叫声再次响起,这次,那道声音不仅带着一丝颤抖,还带着一丝低低地宠溺,“墙根下的海棠花,开了,很美,七弟若是喜欢……”
“不喜欢。”咬咬牙,挤出三个字,白色身影再也没有停留,径自离去。
马车一路颠簸,不多时,已到达目的地。
雨中的“墨衣坊”,伫立在细腻地烟雨婆娑中,门楣典雅,落梨环绕,有着一股说不出地秀气。
下了马车,曲铭烟径直进了门,冰颜依旧冷,仿若轻车熟路。
她静静站在马车下,未迈动脚步。脑中始终萦绕不去的是客房中被穆长风来时打断的话语。
棋子……
夜铭熙将她买来,当真只是,手中的一枚棋子么?
穆长风身侧低语,“沉姑娘为何不进去?”
她一惊,恍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微颔,“怕扰了她试衣,所以在此候着曲姑娘。”
穆长风眉宇轻皱,“我说过,此次前来,不只为曲姑娘买衣一事,还有你。”
她想回答不必,他却已离身走向墨衣坊,黑色的身影似带了一丝滞气。
他,在生她的气么?
她紧步跟上,抬脚迈入墨衣坊的门槛,眼际随即被浩瀚的布匹衣裳充斥。
店伙计拿着略带鄙薄地眼光望着她,只是因着穆长风在侧,所以才未开口,但是奚落的表情,却已摆在嘴边。
她望着那片斑斓的海洋,再环视自身,那件已经磨损发黄的粗布衣裳与这里的一切都那般地格格不入,也难怪,店伙计会用那般鄙薄地眼神瞧她了。
“拿你们店里最好的衣裳来,给沉姑娘挑选。”穆长风一张口,要的就是店里最好的衣裳。
她轻扯他的衣角,说声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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